当初攥紧拳头，如今云淡风轻。

有些事情

公诸于众比报复本人要强有力得多

人的一生，会碰到许多混蛋，他们伤害你，是因为他们愚蠢，你不必因此回应他们的恶意，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卑和报复心理更糟糕的了，要记住：永远维持自尊和诚实。——《我在伊朗长大》

〔1〕

一开始我是想报复她的，但是后来我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心地比较善良，但其实我只是不想跟她计较了。

〔2〕

多年以后再见到英语老师，她第一句话便问：“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这样回答她：“我刚从英国回来，三个月后要去美国华尔街工作。”但是我没有，只说了一句：“还算过得去吧。”没有爽了一把的滋味，却如释重负太多。

她还是像多年以前那样，嗤之以鼻，“也是，像你这样的能生活就不错了。”我就当风吹过一样，听过，且过。

很多年以前，我的中考英语成绩非常差。不是因为我英语不好，而是中考那天，因身体不适，做了三分之一的试卷便做不下去了，趴在课桌上直冒冷汗。上了高中，新任英语老师见到这样的成绩便从此对我嗤之以鼻。不断地给我灌输“你英语很差”的思想，久而久之，我也以为我的英语太差了。挣扎了两年，成绩始终上不去，加上这位老师一直用各种方式羞辱我，于是在高三我便自暴自弃，只要是英语课我就逃，要么就睡。打死都不听。

〔3〕

很多人都劝说我，你不要因为讨厌英语老师而毁了自己，道理何尝不懂，可在年少轻狂时忍受着她无边无尽的羞辱，那时候我一度觉得，每个单词都长得像英语老师一样丑，看一眼二十年没性欲的那种。

〔4〕

还记得刚上高中那会，听说这个英语老师厉害的出名，欣喜若狂了很久，无比期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现她长得奇丑无比。矮矮的，胖胖的，眼睛突突的像青蛙，皮肤黑黑的，笑起来能看到牙龈的那种。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好感，我总是觉得在她的带领下我的成绩可以很好。她上课也有自己的一套，我每次都认真听，作业认真写，测试认真做，错了认真改。那时候的英语资料，整整齐齐的。成绩没上去，她单独找我聊。

“老师想跟你说，勤能补拙。没有人骂你笨，但是你不认真就不对。再努力一下吧，我挺看好你的。”她的态度非常诚恳和蔼，而我一度以为她是真的对我好，我还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她。但是说真的，从小到大没有人说过我笨，只有人说过我不勤奋。可是高中初期的我是非常努力的，她这样一说，我一直以为是我努力的不够。

后来我逐渐对她产生怀疑。

听写测试的时候，我没有错的她却在上边圈圈画画写了很多，我拿去问她，她说是我的书写不好使老师误会；

那个时候我的同桌是另一个老师的孩子，他经常没写作业、没带作业，我经常把我的资料跟他共享。后来有一天，这个同桌跟英语老师打报告说我不愿意跟他共享资料，他忘记带资料了。英语老师没有责怪他，反而过来责怪我不懂得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我一气之下，那天上课我不把资料拿出来，当英语老师发现我们俩的桌子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我跟同桌都说忘记带资料，她让我罚站，却让同桌去隔壁班借资料，我低着头，一整节课都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泪水就是不愿意掉，我从来没有过不带资料不写作业，为什么这样对我。

记得有一次，有一个语法知识点不理解，上去讲台问老师。她说：“这么简单的题你还不会，那我解释了也没用。”然后另外一位同学刚好走过来，跟我握了握手，我一脸懵逼地问他怎么了。他说：“这道题我也错了。”然后英语老师把我推开，朝那位同学招了招手，“不会的题怎么不问呢？来我跟你讲……”我摇了摇头，连偷听都没了心情，一个人走到操场哭了一圈然后回来继续上课。

高考前几天，英语老师找了我单独谈话，“最后这段时间，再多努力一把，别到时候连个专B都考不上。”看似是鼓励，我无奈地点点头。我是年级前二十的人，意味着我是考重本的，瞎子用膝盖骨都能想得出来。

后来我的的确确失常了，只考上一个普通的省内本科大学。我也说不好这是不是英语老师的错，成绩单上，英语后边的数字是数学后边的数字的一半。成绩出来当天，英语老师在办公室跟其他老师聊天：“不错咯，还能考到本科。”我刚好站在办公室门口，调整一下心情便走了进去，英语老师叫我过去，我假装看不到。然后跟班主任聊聊填志愿的情况之后便往回走。

〔5〕

我报了英语专业。我回家后苦笑着和我妈妈说：“是不是很好笑，英语那么差还选英语。”然后我妈妈说了一句我这辈子绝不会忘记的话：“就是因为不会才学。就是因为不好才更要学习。至少为自己争口气。”

我确实想过报复老师，或者应该说是，上大学之前天天都在幻想，总有一天用一口流利的英文甩她个十条街。直到现在，见到面了我却什么也不想炫耀了。她还是照样地对我嗤之以鼻，而我已经把心养大了。

〔6〕

距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半年，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高中的老同学，她现在在我们以前的高中教书。她告诉我，英语老师听说我在华尔街工作，希望我能够帮她的儿子在华尔街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我让她转告老师，我只是个替别人打工的普通人。拒绝之后是不是有爽了一点，我也不知道。这种拒绝算是一种报复吗？我也不确定。只是我想，当初你在班里经常夸奖你儿子全级第一，英语多么厉害，要果真是这样，怎么会连来华尔街找工作都做不到，怎么会比不上我一个曾经的差生。

我再也不会想要去报复谁，但你曾无情对我，我也就没有了帮你的理由。

你是否也曾有过

当某人不怀好意问候起你的时候

你没有了当初攥紧拳头青筋凸起的冲动

而是留下了云淡风轻的一句

还好吧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