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娃子的男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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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每每讲到他侄儿两口子,总爱说他们是“见不得的离不得”,听他这么说,我感觉他是在说一句人人都爱说的口水皮话,所以也爱说一句口水皮话笑他:“你还真爱管闲事哈!谨防你侄媳妇撕你的嘴!”

其实我心里在想着就你那侄媳妇,温温疲疲的!嘿嘿!还敢撕人嘴!

他侄儿叫王祥,王祥老把他老婆叫俞女子。王祥是钢筋工,整天带着俞女子在工地上干活,两人穿着脏稀稀的衣裳,他老婆也和他一样,脸上糊得黑不拉叽的。王祥老爱骂俞女子,说她干活路“莫好大个搞头”。那时我对王祥的印象是特别不心痛老婆,而且还是个特别爱伤女人自尊心的大老粗。可观察之后发现,她女人并无半分生气的表现,她总是用调情似的口气骂她老公“你龟儿吊,老子把你提起两搭"那时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嘿嘿乐。看她那胖乎乎挺老实的样儿,总也无法想象出她怎样地把精瘦的、象地滚牛一样转动着静不下来的王祥怎样地两搭法。

那一次我递一支烟给王祥,王祥哑b着喉咙快乐地笑着说:“不抽不抽,有管家婆管着呢…”然后一伸手,把手套上的铁锈弄了一团在他老婆脸上。他老婆缩缩脖子嘻嘻嘻地笑,然后说:“龟儿子吊,信不信,老子把你提起两搭!”

她整天屁颠屁颠地跟着王祥当钢筋工,随老公抬铁,打箍筋,扎柱子,穿板筋……什么都和王祥干一样的活。王祥好动,一转眼又转弯混时间去了,俞女子却一人脚不停手不住地干着。工地是点包工,他两人一块,早干完早下班,王祥就这样让俞女子替他多干活路,那时我感觉这个女人挺踏实的,过着这种脏不拉叽的、风吹雨刷的生活还挺满足的样儿,她对生活的感觉一定是幸福的。

果然后来听老王讲起这个侄儿,原来这王祥以前在福州包工,王祥自己管前台钢筋安装,俞女子帮着管后台钢筋制作。可王祥手儿不争气,一个月内就输掉了三十万,造成工人生活费几个月都发不出去,硬是把工地搞乱了、搞垮了。这让我对这两人刮目相看,有这样经历的女人仍然活得这么洒脱,这么充满幸福感,心胸真是不简单。

后来发现我还是看错了,这么个老实疙瘩,并不是不能或者不敢把王祥提起两搭。我还发现王祥的手儿真的不争气。大家混熟了之后,王祥在某一天晚上跑过来约许娃子他们三个打金花,我在他们的谈话中知道王祥是撒谎之后才从她婆娘身边溜出来的。

他还真会撒谎,他说他要去加通宵班打帮工赚现钱。许娃子就笑:“结果就转到这里加通宵班挣现钱来了哈!”大家都嘿嘿嘿嘿地笑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笑音凭空多转了两个弯儿,那笑声的弯儿转得蹊跷,让我听出了一种弦外的话音:粑脑壳!

王祥也懂,不过王祥依然大笑,说:“婆娘家,莫好大个搞头!”许娃子眼里就发出了淫邪的光:“嫌她莫搞头的时候就跑,要她过瘾的时候,她要穿上睡,你就在床跟前跪嘛哈!”

王祥就哑b着大喉咙叫:“把你的牌看好哈!”

半年没沾老婆了,许娃子邪火足着呢:“不怕你跪,先把你提起两搭才说那话儿,看你今晚上还吊不吊!”许娃子这是翻的俞女子的话,大家又发出了转了两个弯儿的嘿嘿嘿嘿声。

这时候屋外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嘶力竭的骂声,声音暴怒地、哽哽地发出来:“祥娃子,你妈卖×…”

其骂意粗鲁不宜具叙。我当时感觉,这个女人是那个老实圪塔吗?这个女人是在讨打啊,象王祥这种好动、粗鲁的男人,按逻辑推理来看,首先是给这种横女人鞭棒加身:这不明摆着是一个驴子型,服棒棒打吗!

可是我又错了。只见王祥飞快地收回了钱,大声地向门外陪笑着说:“莫吵哪莫吵哪,我们又没打输赢的,快莫吵哪,逗人笑的!”说着话王祥就跑出去了。

大家在窗口看见,王祥不停地给女人陪着不是,一会儿拍拍她的脸,一会儿捏捏她的屁股,哑B着喉咙嘻哈打笑地逗她。许娃子就把嘴巴瘪到了耳门坡,对大家说:“看祥娃子精精灵灵的个人,是一个活贱才!”

看来俞女子的气还没消,她还在骂:“你们狗日的些男人,都瞒老子!看老子非要把你祥娃子提起两搭!”得,把男人一起骂了!

第二天,俞女子没有来上班,王祥开始抽上了烟。我听见他哑着个喉咙大声给许娃子说:“莫得婆娘管真安逸!”看过去,祥娃子眼角枯涩,挂着眼屎,脸也瘦得凹陷下去了,神色很疲惫的样子,躬背塌腰,一付落寞相!

许娃子就又发出了那种绕了两个弯弯的嘿嘿嘿嘿声:“今天才享了点儿大福份哈!”

王祥似乎全然听不出那话里的话,大声八气地说:“天天这样才安逸哟!”声音很干枯,象火钳敲在铁罐上一样让人心里感觉发毛,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王祥的一次浩大的解放运动。

听他这么说,大家嘿嘿嘿地笑起来,那笑声同样让人感觉有火钳敲铁罐的发毛感。

一连几天俞女子都没有来上班,看来两人关系很有些不正常了,我听许娃子说,俞女子这几天在使性子睡觉,王祥有几天没被横女人管,在工地上放开喉咙抽烟,似乎赏到了甜头,昨夜又想尝甜头,去伍老表屋里参加场合,结果才打了三把,不想俞女子闯进来了,一把抓了堂子里的钱,把一个好好的牌场合搅黄了。

许娃子说:“我们走的时候,那婆娘哭哟,骂哟,骂的话牛都踩不烂!"后来又说:"祥娃子那个人!看不出来,才是球个粑脑壳、大粑脑壳!"可是第二天,我却听见王祥哑着个喉咙在给牌友们吹牛。他说俞女子抓了牌场合,他回去时,俞女子正关着门骂,他说:”我一脚踢开门,老子那一顿收拾,她就莫怪罗!”我们都在心里说:还好意思吹啥子牛哦!偏偏许娃子喜娃子喜欢逗趣:她没把你提起两搭呀?嘿嘿嘿!”

王祥躬背塌腰地逼上去,用邪爆爆的眼光盯着两娃子,两个娃儿被吓虚了,“你娃儿,不兴整人哈!”许娃子往后退,心虚地嘟噜,王祥伸手一把捏住许娃子的左脸,轻轻地提了提,仰起头,哑哑地笑起来了,象夜老鸹的叫声一样难听,眼光暗哑,眼光有水雾在动。

这喜娃子的话真还中了机,真还让我亲眼见到了俞女子把祥娃子“提起两搭”的事。

那个晚上祥娃子在我们屋里打输赢,大概到十二点左右吧,俞女子突然闯了进来。工地的赌友都是围在地上打牌的,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蹲着。

那回俞女子一下跪在牌堂子里,双手死死地揪住了祥娃子的衣领,口里发出了哭不出来似的咬牙切齿声:“我和你去死…”那时祥娃子嘴巴里正叨着冒着烟的香烟,火头在俞女子的大力下掉在了祥娃子的脸上,祥娃子躲闪不及,脸上被烧得嗤的一声。他已经被老婆弄得仰倒在地上,但他没有呼痛,所以我坚定地以为他当时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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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轻轻的声音对老婆说:“你在干啥呢?不打牌就行了,走嘛我们回去!松手嘛,我们回去!”

大家赶紧拉开了俞女子。我以为这样就完了。可我又错了。

俞女子转过身,我看见他在寻什么,后来想可能是寻刀,可当时她没寻见,却见她举起了一个空啤酒瓶,挥起来就砸向了祥娃子,被许娃子拼命地拉住了。过后许娃子老是疑惑地说:“女人会有那么毒吗?”当时她手里的瓶子还是我摘下来的。

我说:“弟妹!他和我们一样,是男人。知道吗?男人…”过后我老是欣赏自己这句话是多么的精彩。

是啊!男人!爱面子的男人!吹牛的男人!爱赌博爱寻刺激的男人!动物似的男人!长不大的男人!甚至是爱用自己老婆洒气的男人…可俞女子却嚎叫似地骂道:“狗日的男人!”

呵,狗日的男人!

这以后两人的矛盾进一步升级了。一连有两天我都没有看见王祥来上班了。我问老王:“这么搞!两人不会闹分裂吧?”老王轻描淡泻说:“呵,你说他们啊!不就是见不得的离不得吗……”

看来老王形容这两人,还真不是随口叭唧的口水皮话。输垮了工地的老板,现在当着快乐的工人,脏着快乐的脸子,和自己的老婆是不是有着许多大波大澜的故事?在背后沉淀了一种恒常的生活状态和生命情致,并组合成了一种男人和女人生命的基调,其实那中间许多的不寻常都体现在平常之中。

比如这次打牌事件以后,女人跑了,祥娃子就可怜巴巴地天天去找,在找的时候,忽然就会接到俞女子的电话她会在电话里说:“我要上福州去了!娃儿你自己管哈!”祥娃子马上就笑逐颜开了,甚至是感动了。

其实只有祥娃子明白,那话里的意思是:“来接我吧!我在火车站呢!”

再来上班的时候,我看见祥娃子两人一块来的,我看见他脸上有了一个烧伤的疤痕。看来他的解放运动已经以这个烧伤的疤痕而结束了!不过祥娃子没有以这个烧伤的疤痕为耻辱还是有点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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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疤是男人角色在老公角色下的一抹痛影!

两人仍然一起抬铁,一起扎板…祥娃子仍然说俞女子“莫好大个搞头”俞女子仍然愉快地骂:“龟儿子吊!老子把你提起两搭”仍然你摸我的脸一把,我摸你的屁股一把。

那时我有了唯一的一个正确发现:他们上班为什么脸那么花,那是互相用戴了工作手套的手捏的;他们的衣服为什么那么脏?那是用戴了戴了工作手套的手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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