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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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的天气难得得晴朗,金色的朝阳使每一片房瓦上都蓄满了一汪别样的红,可于雷的心情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一连几天了,还是不见心中的那个她。

于雷觉得,她一定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天使,初见她的那天早晨正好阴雨绵绵,雨水激起的薄雾洒遍了整座小城。也就是在那时,于雷瞧见柜子前的落地镜里映出了她的半边脸。

虽然只有半边,可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清丽、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庞,配上发梢那一枚鹅黄色发卡立刻让于雷惊为天人。

“你是......”呆呆地注视了姑娘半晌后,于雷浑然忘记了镜子里竟会出现生人这样奇异的事实,他不由自主地把手向镜前伸去。

可就在这时,镜子里凭空荡起一片涟漪,漾起的银色波纹消失后,姑娘的容颜也就融化成一抹银色,转眼消失无踪。

“这......”于雷两手扒住镜台,把眼睛凑到镜子前使劲地盯了好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雷一拳头砸向镜子,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然而镜子只是晃了两晃,再没有任何变化。

往后的几天里,于雷每次回到出租屋里,总是第一时间看向镜子,虽然理智告诉他那天的一幕很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可那美丽姑娘的印象在他脑海里太过真实、也太过明媚,于雷总觉得她还会出现。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切期盼终究还是落空,望着空落落的房间,于雷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于雷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他的诊断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幻觉。

难道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于雷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那天,于雷像往常一样刷牙洗漱,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候:“嗨,你还好吧?”

于雷浑身僵了一下,毛巾险些掉落在地,他颤抖着身躯回过头,只见身后的镜子里站着一个俏丽的女孩,黑色的短发齐耳带着卷,画着淡淡的妆容,于雷的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叫兰,兰花的兰,那天你就看见我了吧?”那声音好像百灵鸟一样婉转,那模样熟悉中还带着点俏皮,于雷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你就是......那天镜子里的女孩?”于雷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

于雷使劲掐着自己大腿,其实这两天里,就算女孩的身影再清晰,他也已经逐渐接受自己产生幻觉的事实,事实上按照常理来说,镜子里出现女孩这件事,似乎唯有用这样的解释才可以说得通。可如今实打实在眼前出现的人儿,加上大腿上真切的痛感瞬间击溃了他的一切臆想。

“是呀,其实那天我也看见你了,”女孩调皮地眨巴着眼睛,又撅起了樱桃小嘴:“可是我刚想跟你说话就......”

“就什么?”于雷急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啦,反正我天生就不喜欢太阳,那时候正好有一束太阳照到我这边,我就只能跟你拜拜啦。”女孩无奈地说。

于雷回忆着,依稀记得那天的天气确实是阴转晴,镜子边上正好有一扇窗,可能当时的情况真的如女孩所说。只是这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怕光呢?难道是身体不好?于雷又关切地问。

“哎呀,都说了我不知道了啦,还问人家,人家身体可好着呢。”女孩娇嗔道。

于雷还想追问,但看女孩这模样又是一阵心软,就好像心头肉被使劲捅了一下,于雷连忙好声安抚说:“好嘛好嘛,咱不问就是了,可是这太阳出来,我也没办法赶它回去呀。”

女孩眨眨眼睛,狡黠地说:“说你猪脑子你还不承认,你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呢?”

于雷环顾四周,一拍大腿:“对了!”因为上一任租客遗留的缘故,出租屋的窗户上还挂着厚厚的窗帘,平时于雷为了敞亮从来没拉上过,这时候窗帘随着风一荡一荡的,倒是提醒了于雷。

眼瞅着于雷在窗户前跑动的身影,女孩的嘴角逐渐弯成一个邪异的弧度,双眼射出莫名的精光,但于雷回过头来时却又变得邻家姑娘一样沉静。

那天以后,有了窗帘的遮挡,兰的出现频繁了起来,于雷也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于雷的大门也整天紧锁着,即使透过窗户望进去也是一片漆黑,邻居甚至以为于雷出了远门。

说也凑巧,有次于雷偶尔去了趟超市,路上遇上了一个算命瞎子,擦肩而过的瞬间,瞎子印着“仙人指路”的幡杆随手一扬正好挡住了于雷去路。

于雷瞳孔猛地一缩,脚下一个急刹差点摔倒在地上,回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冲算命的吼道:“你瞎子不好好走路,手乱挥什么?”

瞎子循声回头,弯腰连声道歉,模样诚恳无比,于雷心里有气,但是瞧他瞎子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也只能狠狠地朝地面吐了口唾沫,自认倒霉要离开。

但是瞎子虽然嘴上说的诚恳,那杆“仙人指路”却仍旧挡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如果要强行通过,于雷就只能压低身子猫下腰。

但于雷不想这样,不知为何,平日里自认性格温和的他自打今天看到算命瞎子的时候,肚子里就好像憋着一团火,这下子就像炸药引爆一样,这时候要他弯腰,比杀了他还难。

他瞪大了溜圆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算命瞎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然而瞎子此刻却一脸淡定,脸上也没了刚才谨小慎微的表情,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微眯着眼睛,如明眼人一样上上下下瞅着于雷。

于雷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本想发作的怒火都被莫名憋在了嗓子眼,他压低声音恼怒地吼着:“那你一个瞎子,瞅什么!?”话一出口,连于雷自己都吃了一惊,虽然他自认不算是个文化人,但是放在以往,他绝不可能对一个残疾人爆这样的粗口。

瞎子也不生气,而是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悠悠地说:“敢问先生近日可是有红颜之遇?”

于雷一愣,立马就想到家中的兰,但兰的身份实在太过奇特,能出现在镜子里这样的奇事已是闻所未闻。但兰又太过美丽,于雷生怕被外人知道而把她抢走,眼珠一转,他堆起一张笑脸,打了个哈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瞎子站直身体,木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红颜祸水呀,在下奉劝你,先生可得小心了。”

“你再敢胡说试试?!”听到有人说兰的不是,于雷压抑的怒火顿时喷薄而出,他闪电般地扬起手,仿佛要把多日来在外人面前的小心翼翼都化为愤怒彻底宣泄。可是面对于雷的暴怒,算命瞎子矮小的身子却像巨石一样岿然不动,脸上反而浮现一抹嘲弄的笑。

也许是因为心虚,于雷的手终究没有打下来,他色厉内荏地冲瞎子吼了一句:“你再敢胡说,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自己却反而加快脚步向家中跑去。

远处传来算命瞎子遥遥的声音:“镜灵阴女,红颜夺命,莫可来往,切记切记......”于雷的脚步一个趔趄。

“嘭!”于雷重重地推开家门,气喘如牛,正在镜子里插花的兰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经过算命瞎子这一说,于雷心里一些曾经被忽视的疑惑也开始重新浮出水面,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从急促到放缓。

傍晚的风吹过于雷的脸颊,迫使他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而仔细一想,确实,和兰相处的这些日子,于雷只是一味迷恋兰的美色,连兰的出生以及为啥只在镜子里出现这样最基本的事实都没有在意过,甚至,兰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幻的,瞎子口中的精灵阴女,到底又是什么?

一系列疑问盘旋在于雷的脑海,让他窒息,他开始考虑如何委婉地询问兰,而不仅仅是顺从,可是不知为何,在看到兰绝美的容颜时全部烟消云散,或许,兰的存在对于长年独处的他是那么温馨,他不想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回来啦,”兰俏生生地站在镜子里,手里捧着一个盆花,自豪地说:“看看我做的花好看吗?”

“好......看,”于雷又连续喘了好几口气,憋了半天才说出了俩字。

“看你急匆匆的,刚才这是怎么了?”兰把花盆搁在一边,蹙着眉头问道。

“没......没什么,刚才遇到个瞎子,”于雷扯过一张凳子,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瞎子?”兰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惊恐,又被她小心地掩饰过去:“瞎子遍地都是,又有什么奇怪的,怎么,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这不是怕他挡住我的路,赶不及来见你嘛,”于雷编了个粗劣的理由搪塞了过去,连忙转换话题:“来,让我瞧瞧咱们的兰插的花漂不漂亮。”

“喏,给。”

于雷凑到镜子前,又瞥见镜子中的兰,叹了口气:“要是你能离开这面镜子,真的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能哦,”镜子里的兰俏皮地背着手。

“难道真的有办法吗,那我该怎么做?”于雷大喜过望。

“月圆之夜,静候佳音,”兰神秘一笑。

“月圆之夜,月圆之夜......”于雷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早上新闻不是在说明晚就是几十年罕见的月圆之夜吗?那时他还觉得,自己有了兰,这些新闻啥的看不看也没多大意思。

就在于雷要关掉电视机的时候,还是兰告诉于雷,像他这样整天宅在家里,比之别人,看新闻更加必不可少,于雷才坚持看完了这一段,没想到转眼就派上了用场。

多亏了兰啊,于雷窃喜,那么明晚开始......一想到这,于雷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算命瞎子带来的疑问也不知不觉被抛到脑后,于雷陷入了无限的憧憬。

尾声

第二天一整天,于雷就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他的脑袋里装满了晚上即将发生的美妙的事,一想到这,他就瞬间精神焕发。

正如气象预报预测的一样,当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一轮圆月如期挂在了夜空,惨淡的月光映得大地一片惨白,乌云在夜空中若隐若现,像是黑暗中升腾的烟气。

清冷的月光下,于雷站在镜子前,他等这一刻已经快疯了。此时他手捧一束红玫瑰、单膝跪地,那是他白日里在花店精心准备的,他要用它们来迎接兰的新生。

“当,当,当,”晚八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兰的身影幽幽出现在镜子里。她朝于雷点了点头,眼神不复以往的俏皮,而是透着难得的肃穆。于雷不觉得奇怪,今日不同以往,对兰来说,这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

她伸出手掌,轻贴在镜子的那头,按照昨晚的演练,于雷连忙也伸出自己的手,忙不迭地紧贴在镜子的另一侧。

两只手掌,以镜面的界限紧紧相合。

然而下一刻,于雷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就好像有人硬生生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浑身不住颤抖。而镜子那头的兰一贯的温柔沉静早已消失不见,此时满目狰狞如同厉鬼,双眼变得鲜红如血,曾让于雷魂牵梦萦的樱桃小嘴就像被生生撕破一般,直接咧到了耳朵根,露出的满口血红的尖牙。

兰嘶声长笑:“我本是镜灵阴女,只有在月圆之夜,大地阴气最盛之时,我的气息才能贯穿镜外,而到了那时,我就能踏足境外的世界了,不过有点小可惜呢,你还是不能和我在一起。对了,你不是想当面看看我插的花吗,这下可以看个够了,就当给你个小小的奖励吧。”

此时于雷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心脏就像要被挤爆一样,他眼睁睁看着兰张口,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月光的照射下,两人手掌触及的镜面泛起猩红的光,在黑夜的映衬下清晰可见。

于雷的全身连续发出骨节的闷响,浑身肉体似在崩坏、溶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再缩小,直至顺着小小的手掌吸入红光之中。

与之相对的,镜中的兰浑身剧烈颤抖,浑身红光大盛,脸色狰狞到了极致,在她的脸上,痛苦与喜悦两种毫不相容的情绪交织明灭,诡异反常到了极点,而她的全身也如同于雷一样,却正在通过手掌拼命挤出镜外。

“哐当!”两只手掌凭空消失,镜子应声落地,刺目的红光与惨然的月光同时收敛,抬眼看去,乌云的那端,哪还有圆月的半点影子,周围的环境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镜子前,一个俏丽的女孩甜美地笑着,新奇地触摸自己的身体手臂,就好像看到了世上最为兴奋的事物。而镜子的那头,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他佝偻着背无力站着,瘦弱的两手低垂着,仿佛虚弱到了极点,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细细看去,他的眉目依稀是于雷的模样,但面目扭曲、包含着无尽的痛苦,乍一看就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

女孩朝地上的镜子瞥了一眼,脸上刚刚泛起的欣喜转眼变成厌恶,她抬脚正欲离开,可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弯腰拾起镜子,又朝岩石狠狠砸下。

碎裂声中,完整的镜子化为无数碎片,连带着于雷佝偻的影子也一起消失不见。

“哼,这下你就再也跑不出来了咯,你就乖乖呆在里面吧,”银铃般的娇笑声中,女孩蹦跳着跑远,眉宇间再次恢复了以往的俏皮可爱。

从此,世上再没有了镜灵阴女,而是多了个迷途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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