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孟春的雨总似狠不下心的母亲，含着眼泪，轻轻地抚摸着万物。春雨细如丝，一切都朦朦胧胧，青瓦白墙，碧水绿岸，翠苔满阶，摇曳红幡，暖暖而又略带焦味的烛光，都好似二八芳华的小姑娘，羞羞答答地藏了又藏，却又露出了半个头。细细的风，细细的雨，人们都不去遮挡，反而期待落在自己的身上，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谁又忍心去遮挡？落在湖面的雨丝，不免太息，没有与一叶扁舟上的渔夫，好好亲吻。缓缓地摇着撸，也不是为了鱼儿，这蒙蒙的春雨，叮咚叮咚地敲起乐章，怎能不张开怀抱，放声高歌。歌声嘹亮，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雨丝，飘向远方，也不寂寞，也不烦恼。远山含黛，如倩女靧面，髻鬟始掠，仿佛应答一般响起玲玲动人的女声，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这或许又是一段姻缘，湖边高耸的阁楼之上，少年轻快地想到。少年听雨，夏雷阵阵的雷雨自然是不喜，秋雨绵绵难免哀伤，冬雨冰寒刺骨，皆不如春雨好。燃起红烛，掀起罗帐，听一听雨声悉索，雨声叮咚，听一听渔歌互答，柳条抽枝发芽，鱼儿俶尔远逝。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少年又如何不是想快快地抛却流光？年岁渐长，落花依旧，物是人非，再也没有少时那般，喜爱无声的春雨，心中还构思着渔夫与少女的爱情故事。客舟飘荡，随波逐流，远处几只失群的孤雁，凄厉地嘶鸣，惊起一阵阵西风瑟瑟，掠过一层层的寒意。铅云密布，层层的压得人透不过起来，江面波浪起伏，目力所及，黑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江水紧紧相连。鱼儿不断跃起，落下，拍打着水面。风愈发地强劲，直吹的人睁不开眼。少顷，浓密的雨点砸了下来，雨声大得惊人，伴着秋意，和着雁鸣，一声声的砸在心里。砸在水里，啪嗒啪嗒，砸在舟上，哒哒哒，砸在脸上，滋滋滋，砸在心里，苦啊苦啊......哪里有红烛？哪里有罗帐？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偏爱那蒙蒙的丝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年岁既长，不免嫌这春雨太过绵柔，凉不了满腔的热血。俯仰一世，或悟言一室之内，或放浪形骸之外，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怎不羡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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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雨丝依旧，乔木不老，樵夫易老。渔舟依旧，渔夫易老。罗帐依旧，红烛易老。再来一场好雨，穿过青烟缭缭，叮咚于瓦上；再来一杯美酒，醉人于时光；再歌一首怀古，期望他能穿过，红尘暗香，掀起一丝涟漪于心上。雨声响起的时候，听雨的少年是否才刚点燃红烛？踏歌的壮汉和着孤雁歌唱？回忆中的老人是否才安然睡去，岁月弯起定格的微笑......

我：大师可曾听过雨声？

客：不曾

我：为何？

客：不敢。

对啊，哪有雨声？只不过是心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