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
梁冀夫妇多贪婪
作恶太甚终败灭
梁冀的妻子孙寿，封为襄城君，地位和皇室的大公主一样。【〔150.3〕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她的封邑在阳翟，每年收进租税五千万。这一对夫妇，品质同样坏，心肠一样毒，一起奢侈享受，贪婪纵欲，在中国历史上很少见。
秦宫是梁家奴仆，会巴结夫人，提升为太仓令，主管皇家仓库，威风凛凛，各州郡长官每年要向他进贡。【〔150.3〕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梁家在城西有一座深宅大院，专门窝藏各类凶犯。这些人蛮劲大，杀人不眨眼，养作打手，有好几千人。梁家经常强迫平民百姓作奴脾，取名“自卖人”，大概说他们自己愿意出卖吧。【〔150.3〕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曰自卖人。】
派遣门客收集各地的富户名单，造成册子。看准某人后，突然说他有罪，逮捕入狱，酷刑拷打；再叫门客暗示这家，用钱求官府赎人，给少了就杀。碰到的人家就要倾家荡产，不然就要人头落地。【〔150.3〕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徙。】
扶风的富翁士孙奋，生性吝啬。梁冀叫人送他一匹马，再向他借钱五千万。士孙奋愿出三千万，梁冀不满，向官府告发，说士孙奋的母亲以前在梁家管仓库，偷走十斛白珠子，紫金一千斤，逃回老家，才富起来的。士孙家兄弟被关进监牢，在酷刑中折磨而死。一亿七千多万钱的家产被没收后，都装进了梁家库房。【〔150.3〕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馀万。】
梁冀和孙寿各有府宅，前门相对，互通来往。他们嫌城里狭窄吵闹，专门开辟大花园，连绵几十里，堆土造山，栽种花木，里面有峭壁悬崖，深涧曲水，亭台楼阁，将山林野趣和皇室豪华融为一体。园中驯养着大量的珍禽异兽，专供打猎取乐。【〔150.3〕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
夫妇俩常常驾着牛车，大批歌妓簇拥，一面游玩，一面歌舞，夜以继日。又在附近各县建筑园林式的宫苑为休养地。【〔150.3〕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讴竟路。或连日继夜以聘娱恣。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
有一个兔苑，方圆几十里，全国各地最好的兔种都有了，皮毛上作有记号，分类放养。谁要伤害兔子，当场处死。有位西域商人，不晓得禁令，误伤了一只兔子，孙寿要追究责任，你扯我，我牵他，结果杀死十多人。【〔150.3〕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馀人。】
梁不疑是梁冀的亲兄弟，二人互相配合，做过不少坏事。不过，弟弟爱读经书，喜欢结交士大夫知识分子，装点门面。兄长动了疑心，把他从河南郡太守任上调为光禄勋，再叫儿子梁胤接任太守。【151.1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其子胤为河南尹。】
这位公子才十六岁，相貌奇丑，官服穿得歪歪扭扭，不成人形。百姓见了，指指点点，当作笑料，可他照样当他的官！梁不疑回到家里，闭门读书，兄长怕他背后与人来往，派暗探盯住大门，凡有人来，便偷偷地记下，关系很紧张。【151.1胤年十六，客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
南郡太守马融，以前是梁冀的部属，也是梁不疑的朋友。他去南方上任，和江夏太守田明一起，顺路到梁不疑府上告辞。梁冀竟暗示自己的爪牙，诬告马融贪污，也给田明按了个罪名，两人被判挨鞭刑，再剃光头，流放到朔方郡。马融自杀未成，田明在半路上病死了。【151.1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守谒不疑；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
梁家人执掌朝政三十余年，前后有七个侯爵，三位皇后，六个贵人，两任大将军。夫人和女儿封“君”的，像侯爵一样的地位，也有七人；三人是皇帝的女婿，卿、相、尹、校五十七人。【〔159.7〕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馀卿、将、尹、校五十七人。】
各地进贡，总是把上等货色先送入梁府，然后才交到皇宫。【〔159.7〕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宫卫近侍，并树所亲，禁省起居，纤微必知。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舆乃其次焉。】
文武百官升降调迁，先到大将军府上谢恩，再去尚书府办理手续。中国历史上像这般威风的一家子人，是极少见到的。【〔159.7〕吏民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
梁冀心胸偏狭，不能容人，谁要是得罪了他，必遭杀身之祸。吴树去宛县当县令，辞别时，梁冀请他照顾境内的宾客族人，吴树说：小人奸诈贪鄙，本来该杀。大将军是国家的主宰，我陪你半天，没听你提到一个仁人君子，向我托付的尽是无聊之辈，我是不敢奉命的！”说罢，拂衣而出。吴树到任后，一连诛杀虐民害物的梁家宾客几十人。梁冀恨死了，却苦于找不到堂皇的理由加害他。【〔159.7〕下邳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冀嘿然不悦。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
后来，吴树调去荆州，又向梁冀告辞，哪知饮水里放有毒药，刚走出府门，就死在车上了。【〔159.7〕树后为荆州刺史，辞冀，冀鸩之，出，死车上。】
辽东太守侯猛，接到调令，没向大将军辞行，上任不久，竟遭诬陷，腰斩而死。【〔159.7〕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冀托以它事腰斩之。】
汝南人袁著在皇帝身边做郎中，刚十九岁，向朝廷上书说：“春去秋来，各有定时，高官厚禄太久了，会发生灾祸。俗话说，‘枝叶太密，要损伤树心'。希望大将军让出权力，保护身家性命。”这话很直率，也很实在。【〔159.7〕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诣阙上书曰：“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县车之礼，高枕颐神。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盛权，将无以全其身矣！”】
梁冀晓得了，不能容忍，马上派人追查。袁著只好改名换姓，装病假死：用蒲草编成人形，放在棺材里作替身，按规矩出殡。不幸被密探查出伪装，随即把袁著抓住，一顿鞭子，活活地抽死了。【〔159.7〕冀闻而密遣掩捕，著乃变易姓名，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知其诈，求得，笞杀之。】
太原人郝絜和胡武，是袁著的朋友，向朝廷上书，说推荐人才不必向大将军请示报告。梁冀火了，下令追杀，胡武一家死了六十多人。郝累打算出逃，又怕连累亲友，就请人抬上棺材，到大将军的府门前，递上一封解释的书信，然后服毒自杀，总算保全了家人的性命。【〔159.7〕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高论，与著友善，絜、武尝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称檄禽捕，遂诛下家，死者六十馀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梓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
更有厉害的事呢：汉安帝的母亲耿贵人死了，梁冀找她侄儿索取贵人的宝物，没有如愿，结果全家人都遭诛杀。【〔159.7〕安帝嫡母耿贵人薨，冀从贵人从子林虑侯承求贵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馀人。】
逐郡人崔琦，文章极好，很受大将军器重。崔琦替他担心，专门写了《外戚箴》和《白鸽赋》，讽劝梁冀。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大发雷霆，想动手杀人。【〔159.7〕涿郡崔琦以文章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鹄赋》以风，冀怒。】
崔琦说：“管仲在齐国当宰相，爱听别人的讥讽话；萧何辅佐汉高帝，设有专门收集意见的机构。大将军不然，封住别人的嘴巴，难道想要黑的变白、鹿也变成马么？"梁冀无言可答，把崔琦打发走了。崔琦自知性命危险，赶快逃走，最后还是被追捕杀死。【〔159.7〕琦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屡世台辅，任齐伊、周，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冀无以对，因遣琦归。琦惧而亡匿，冀捕得，杀之。】
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梁冀后来跟一帮太监发生了矛盾，派出刺客杀死不少宦官。恒帝忍耐不住，【〔159.7〕冀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帝既不平之】
和中常待单超、左悺等人秘密商量，突然下令，要司隶校尉张彪包围大将军府，收缴梁冀的印绶，降为侯爵。【〔159.8〕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勋袁盱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
梁冀和孙寿遭到意外打击，精神崩溃了，最后双双自杀。【〔159.8〕冀及妻寿即日皆自杀】
牵扯到的文武大员死了几十人，罢免门客故吏三百多，一时之间，朝廷变得空荡荡的没人了。【〔159.8〕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皆坐阿附梁冀，不卫宫，止长寿亭，减死一等，免为庶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馀人，朝廷为空。】
梁家的财产被公开拍卖，合计三十多亿制钱，缴给了国库，所有的园林宫室也拆还给老百姓了。【〔159.8〕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馀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梁冀破败了，他是那样贪婪聚敛，巧取豪夺，不惜一切，到头来人财两空，还落得千载骂名。不是很值得深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