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身旁,听雨唠家常,日出晾衣裳,日落看夕阳。

父母在身旁,听雨唠家常,日出晾衣裳,日落看夕阳
文|叫我高高

如常,像寡淡细碎的日子,天晴了晾被子,牡丹花的被褥,雍容华贵似一场人间的锦幛;如常,像篱落素素的向日葵漫过白墙,清浅老旧的如一女子搁旧的红妆。

世人谁不爱如常?日子稳妥如常,像母亲轻挽一竹筐,去院子里掐黄蕊细长的窝瓜花。暮春时节,花如你笔下的油彩,这一笔浅紫婉约的喇叭,那一抹雪绒纷纷的带雨梨白。你还小,趿拉着母亲丝线平针脚逢制的手工鞋,就去拈花惹草,一会儿往铺满青苔的房梁上扔块石头,砸中邻居家的狗;一会儿去拔一根立在清浅溪流上的菖蒲草,把鞋踩进泥巴里,拔不出泥泞不堪的脚;母亲也不怪你,你却趁着她不注意,抓一把大米全扔在了锅里。

如常,一切都如常。你总觉得母亲会如常,渐渐你才忽觉故乡已变成了一滴笔力遒劲的墨,灯火阑珊的夜色里,城市灯光叠住你迷离的眼眸,你窗前的月色显得格外清缈。这时的故乡是你用一滴清泪氤氲成的一幅朦胧伤感的画,故乡的芦苇在画里,清潭似的老井在画里,母亲也被藏在了画里。

如常,一切都如常,朝如青丝暮成雪,岁月忽晚,你才发现母亲的白发染疼你多少的忧伤。

偶尔,你会归家。归家,成了母亲每天都扳着手指数落的盛大日子。院南的杏花一季季的盛开,蝶舞在母亲望眼欲穿的眼眸里。春风织出几颗嫩芽,夏雨绣出几朵繁花,待到青杏褪去青纱,黄金色终于登场,缀了一树的锦绣繁华。母亲耐不住性子央求着父亲,趁着风雨来临之前,挑来竹竿打落一地黄杏。年迈的父母弯着腰板,一颗一颗地捡拾起来,满满一箩筐。母亲的笑比杏花还妖娆,却再三叮嘱父亲不准吃大的,却不知道父亲早已偷偷地准备了一坛香醇绵长的老酒,正数着天上的星星,盼着女儿和女婿归来。

暮色温润的院落,你终于归来。母亲坐在开满桐花的树荫下一边掐掉豆角筋,一边和你唠家常。你却只是看花,暖风拂过一树树满院子的桐花,花气袭人。你却没有发现,母亲的目光从未离开你的眼眸。你回头望向母亲的花发,她却笑你还是长不大。

小城如常,故园如常。暗旧的墙,青石的街巷,三十年前种下的老槐树,在暮春惆怅的细雨里如火如荼的和着风声,一茬茬地生长。

一切看似都如常。巷口的风,吹散了乡愁的雨,暮落的桐花粉腻着妖娆的迷迭香,也显得格外张狂。旧院陈旧如昨,雨疏风骤,院南的杏黄了一地,捡拾黄杏的父母却早已离你而去。当你再次归来遇见刚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呼啦啦地疯跑,她们一忽儿间就跑地无影无踪,而你却像一个走散多年的孩子,徘徊在故园的巷口,却找不到归家的方向。

自此,故园,成了一道生死锁,一头锁着从前,一头锁着未来。寒冰刺骨,夜色微凉,那满园的杏花开白了一场场的梦境,那满院的蓬蒿飘散了一场场的别离。

如常,我们多么想一切都如常。母亲的笑语还在,父亲还是那么语重心长。一支铅笔,一本方格,灯光如豆的夜晚,父亲握着你稚嫩的小手写下歪歪斜斜方块字的情景如常;一壶老酒,漫天星斗,夜凉如水的院落,母亲叮嘱父亲少喝两口的话语如常;一树杏黄,一弯晓月,一家人在一起,母亲绣鞋父亲抽旱烟,而你对月读那朦胧不懂的诗。一切如常。

如常,年少时多无知,总觉得日子如常。杏花落雨白了一季又一季,蜀葵若锦绣依然在母亲的手中开成荼靡。长大后,人在异乡,择食而亡,家信来访,永远如常:清潭的老井依然冰凉;小园的窝瓜花依然细蕊疯长;风吹过,桐花依然开得触目惊心,等人欣赏;老爸的酒依然喝得意味深长。

转而间,三旬已将过往,才忽觉人生多无常,父母在身旁,听雨唠家常,日出晾衣裳,日落看夕阳,真的是成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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