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我自己——02作为人生导师的母亲

我又开始做梦了:

在一个新年到来的日子里,老友相在霓虹摧残的城市操场上打篮球,有大兵和老潘。

在聊天过程中,大兵说自己付出挺多的,在医院上班,亲戚经常来找他,有的不缴费就来住院,还能赶出去吗?!

但是我感受到的不是大兵在诉说委屈,而是强有力的价值感,这是让我感觉到羡慕的。

老潘也找了个漂亮的博士媳妇,爱情事业双丰收,风光无限。

我有点口渴了,去买瓶水喝,等再回到操场的时候,发现他们都走了,我有些失落,又不愿意回家。

在彷徨的路上遇到三大爷“我正预备给你打电话呢,听说你跟朋友一起来的,准备去找你。”

我说“他们都回去了,大兵回家了,他在医院也是个领导,老潘去照顾媳妇去了吧。”

三大爷说:“去我家聊聊吧。”

虽然我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地方去呀,还是跟着三大爷去他家里。

不一会儿,小芳去了。

三大爷说“来吧,来吃你叔带回来的好吃的。”

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些饼干而已。”

就这样,在三大爷简陋的家里,尬聊了很长时间,他一直拿我当坐上宾。

当我从这个梦中醒来,我觉察了一下。老潘作为我的发小,一直陪伴着我,但现在他悄然离去了,我感觉强烈的孤独,甚至被抛弃感;大兵作为我的精神偶像,一直影响着我,他一直在输出强大的价值感,我活在白日梦的假象里,像那不断吹大的气球也破了,散落了一地的寂寞;其实我也羡慕三大爷那样的父亲——勤劳能干、思想超前、和蔼可亲,他一直都祝福着我,甚至有一点儿嫉妒,我们是两条无法相交 的地平线。

我一直喜欢或者惯性着交往老潘、大兵这样的朋友,我羡慕他们生在相对幸福的家庭,我甚至在白日梦里希望能成为他们——我渴望被拯救,被拯救成一个幸福的人。

这个梦给我的启示是,我终于从白日梦中醒来,我稍微的不那么恐惧被抛弃的感觉了,内心开始生出一丝的力量。

最早的真实的梦,发生在我八岁那年。

父亲似乎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最喜欢睡觉,甚至在白日梦里当太上皇。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什么人住什么屋。

明明是新盖的瓦房,窗户框上也都装上了钢筋,就差那两扇窗户的钱吗,非要糊上塑料纸,简直是冬冷夏热;还有那堂屋的门框也是按照新式样制作的,可是这个门竟然是用了之前土房子的门,用铁丝绑在门框上,不仅大小不合适,留着那么大的缝隙,即不隔音,也不挡风;甚至这屋子里面的墙壁,房子都改好了,你身边在里面刮一层白石灰磨平也好吧,比那些石头墙参差不平的暴露着好看,也实用。

我想从这修房子的状态来看,他们也没有当日子来过,完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可是剪不断理还乱,彻底不过了也好。

我放学回家后,斜阳慵懒的照在这斑驳的窗户上面的塑料纸上,映照着不规则的光,像极了母亲这哭诉不尽的眼泪。

不知道父亲跟母亲进行了怎样的战争,只记得那场面惨烈的程度:母亲斜倚在堂屋门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一身的酒气,夹杂着呕吐物粘满了全身,她喝了一斤的白酒,甚至吐出了绿色的东西,虚弱的脸色发白的让我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屋子里面一片狼藉,碗、盘子摔碎了一地,椅子七零八散,这是不预备过下去了。

这恐惧一直折磨着我,诱惑着我,也贯穿着我生命的绝大部分轨迹中,不能自拔,不能自已,不得自由。

是时候与过去告别了,这是我当下最重要的事,为此我已经等待了四十年。

如果母亲一个激动喝了农药,驾鹤西去了,我和妹妹怎么办呢?这狼心狗肺的不断诅咒我去死的杂碎父亲只会折磨我更快的死去,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绝望。

对,是绝望。

在那一瞬间的求生的本能里,我一下子双膝跪在母亲面前,一个八岁孩子的祈求,祈求我的母亲为了我而活下来。

我端了一碗温水给母亲喝,拿一柄汤勺喂到母亲的嘴里,好湿润一下吐了太多东西过度失水而干燥的脱皮的嘴唇。

就这样过去了几十秒钟之后,母亲紧紧的将我保住,她嚎啕大哭,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母亲活过来了。母亲说,从此之后,我为你们两个孩子活着。

我感觉,母亲像是戴上了眼罩的驴子,浑身充满了能量。

从此以后,我变成了一个听母亲话的孩子,似乎在那一瞬间与母亲合体了。

也在那一瞬间,母亲变成了我的人生导师,从此与我形影不离。她遇到各种困难会向我倾诉,出去借钱会带着我当伴儿,似乎从我的追随与崇拜中会得到无尽的力量。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八岁孩子的求生的本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被放大,放大到足以抵抗内心的最激烈的恐惧;这恐惧得到了暂时的安慰,但是也是在那一瞬间,这一跪也跪掉了我最初作为男儿的尊严——这跪太容易了,足矣让我抵抗恐惧,足矣活下来。

这个通过一跪被赏识和被拯救的幻想,以很多方式在我身上持续存在过。

若干年后,走上社会经历了酸甜苦辣的人生百态之后,我才发现,这一跪竟然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人生底色——通过这一跪我学会了被拯救,然后通过不停的下跪来抵挡恐惧,直到一跪解千愁的幻相破灭。

甚至若干年后,我去到发小家里,看到他母亲生病的时候,他父亲给她母亲喂药,这个行为感动的我趴在被窝里流泪——什么时候,我的父亲可以有一丝温情可以照顾我那苦难的母亲呵。

这个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巨大的遗憾,今天在我的生命中得到了反馈——通过写作,不断觉察,我寻到了那个温情的自己——充满绝望的八岁少年当年靠本能温暖母亲冰冷而绝望的心,我通过觉察把它寻来回来,我发自内心的也为我的妻子喂了一口汤。

现在的我也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命运,也开始蒙上眼睛拉磨,其实这样真的很好。只不过我有了比母亲更好的觉察,尽可能的承担自己的责任,不再活在幻相中当孩子的人生导师。

而我今日开始也不再恐惧那失去发小、失去有才华的精神偶像的梦——我不再通过简单的双膝跪地去博得母亲的同情,被欣赏,被拯救。

我愿意重新回到八岁的少年,重新生长,一点一滴的将破败不堪的匮乏的大窟窿的心重新长出来;母亲依然还是我的人生导师,只不过我不再去盲目崇拜她,而是带着觉察,重新成长,重新上路。

跟着欧文亚隆的《成为我自己》,成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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