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轧死了一只猫。
中午下班骑车到小区六号楼附近,远远便看见前方水泥地上有一摊东西。
以为是谁的毛绒衣服掉在了地上。
骑近一看,一只纯白色的猫咪躺在血泊里。猫咪的头朝外,身子靠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眸子里再也没有一丝亮光,充满了绝望。
可怜的猫咪死不瞑目。
鲜红的血迹,让我顿时心悸起来,不敢再多看一眼。
太残忍了,准是谁的汽车从她小小的身躯上碾压而过,身体都快挤变形了。
停车上楼,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猫咪惨死的模样。
不停地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祈祷猫咪能够上天堂,下辈子再也不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中午简单地煮了点白水面条,就着头天剩下的藕片草草吃了午饭。
由于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点也没有胃口,甚至有点反胃。
痛恨那个开车的人,怎么能这样残忍,那么大一只猫咪出现在眼前,咋可能看不见呢?
好歹她也是一条生命啊。
小区里原本汽车速度要降到几码才行,这是多块的速度才会连一只猫咪都无视,直接碾压过去。
小时候,爸爸是村里的屠户。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只要杀猪,总会有爸爸的身影。
谁家要杀猪,提前跟爸爸说一声,一头猪给二十块钱的工钱,两盒烟,一条劣质毛巾,外加一顿饭。
爸爸肩膀的一边挑着一个椭圆形的木桶,另一边是杀猪用的各种刀子,以及卸猪肉时挂肉的大铁钩。
童年印象里,总能看见爸爸嘴里叼根烟,挑着自己的这身行头到村里别人家去杀猪。
而我,也最怕听到杀猪时猪兄那绝望的惨叫声。
一次,临近腊月门,赶着要过春节。爸爸准备杀自家养的一头白白胖胖的肥猪。
那时还不发达,村里人口没有外流,都在家种田地。
谁家有点什么事情,喊一声都来帮忙。
爸爸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拿着提前拴好的绳套,套住猪兄的嘴,防止宰杀途中咬伤人。
几个大男人弯着腰,卯着劲儿,你捉猪尾巴,我捉猪腿,他抱猪屁股,尽管猪兄奋力反抗,依然抵挡不住人多力量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猪兄被众人抬到了椭圆形的木桶上。
众人使劲按住猪的四只脚,爸爸一手按住猪的头部,一手拿出一尺多长的杀猪刀,怼着猪的脖子就是一刀,顿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从猪的脖子里汩汩地流到椭圆形木桶下飘着一些葱花的大盆里。
大盆是提前准备好的,里面放入一些温水,再切上一把小葱撒在上面,用来盛猪血。
寒冬腊月,天气寒冷,盆里的猪血凉了以后便凝固成了血豆腐。
切点水豆腐,再来些五花肉片,放点香葱,一锅烩,红的红,白的白,熟了的血豆腐别提多好吃了。
猪兄杀死以后,爸爸拿出一根直径一厘米左右,长一米多的铁棍,从猪的前脚趾头使劲穿进去,一直穿到猪的脊背,来回两次,铁棍穿的孔就像打通了猪的任督二脉。
爸爸接着用嘴怼着猪蹄里的小孔使劲吹气,渐渐地,猪兄像个白白胖胖的气球,被爸爸吹得圆滚滚的。
之所以用嘴吹气,目的是方便下步刨猪毛。
鼓起来的猪身子,角角落落的猪毛都平平展展的,没有一点沟沟洼洼,刨猪毛才刨得干净。
妈妈赶忙把厨房灶头里大铁锅烧好的开水用一只大红桶装好拎过来。
爸爸接过妈妈手中桶里的开水,娴熟地淋到猪身上,猪身子在开水的几次浇淋下,毛孔开始放大,爸爸抓紧时机,拿着刨猪毛的器具紧赶慢赶刨了起来。
大概半小时左右,猪兄像从美容院被人推着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白白的肉皮。
猪毛刨干净了,下一步就开膛破肚,掏出猪的大肠,小肠,猪心,猪肝,猪肺,猪肚,猪腰子。
肚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了,爸爸用大砍刀把猪“大卸八块。”
卸下来的猪肉用大铁钩子钩好,挂在提前插在土里支好的木架子上。
猪前腿,猪后腿,猪排骨,猪头,猪肚,分门别类地挂好,村民们择其所好,你买一块,我来几斤,剩下边边角角的,爸妈再自己留下一些过年待客吃,一头猪很快就被瓜分完了。
每次想起爸爸杀猪的情形,我就会感到心悸,害怕,恐慌。
自打看到爸爸杀猪时的样子,我再也不敢看第二次了。
以后的逢年过节屠宰猪兄,我就用两手捂着耳朵,眼睛半睁半闭,趴在院墙里往外瞄,确定猪杀死了,没有了反抗,才敢从院子里走出来。
我不停地对妈妈说:“太可怜了,太可怜了,为啥要杀猪啊?养了一年都有感情了。我平时天天拎着潲水桶喂它吃糠,吃麸子,吃野菜,杀了该有多可怜。”
妈妈说:“它生来就是被人吃的,你老说可怜,你吃它肉的时候比谁都香,你咋不说它可怜了呢?”
妈妈的话让我一时语塞。
今日看到小猫躺在血泊里的情景,我便想起了爸爸杀猪时的样子。
我能做什么呢?除了在心里默默地为它亡灵超度,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爸爸年纪大了,早没有干屠户这个行业了。
我时常跟爸爸说,以后再也不要做杀生的事情了,太残忍,对后人也不好,减少福报。
爸爸说,现在都是专业屠宰了,谁还会来找你杀猪啊?
我说那就好,那就好。
那些年,爸爸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好几次险些没命。就算是报应,爸爸也已经受够了。希望以后的日子所行皆坦途。
呼吁大家都能够善待小动物,敬畏生命。
毕竟那小小的身躯曾经给人们带来了大欢乐,不是吗?
祈祷来生小猫咪和猪兄投胎成一只飞翔的鸟儿,在蓝蓝的天空中任意翱翔,再也不要经受任人宰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