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内,不知是什么气味,像是呕吐物混杂了刺鼻香水,让人恶心,却又不得不呼吸。
这座酒吧距市区较远,几栋烂尾楼如雨后的烂葱般杵在地上,烂尾楼左侧一个白桦树林便是一块坟茔地。
后来,附近不知怎么规划盖了多层办公写字楼,开发商盖好了,白领没人敢来这上班,房子租不出去,这酒吧老板倒是有头脑,租了一整栋,弄了个恐怖主题电音酒吧,把一二三楼全打通,再往楼上是“丧系列”主题宾馆洗浴,洗澡水都是红色的,宾馆的床是一比一仿制双人款棺材。
此地远离城区,很多年轻情侣乐意尝试,时间一长,来对着那白桦树林坟茔地蹦迪的年轻人就越来越多。
白川是几乎天天来,他一不是来看这里的美女,二不是为了体验棺材和洗澡水,他嗜酒如命,怎奈兜里没钱,别人一天八杯水,他至少一天得八杯酒,房租都要付不起了,可酒不能不喝。
这个酒吧老板蓉美丽是他的同学,来蹭酒不花钱,何乐不为?
白川爱喝酒得从他爷爷辈说起,他爷爷临终前,牙都掉秃了,还用自己使用过的点滴瓶子灌上白酒,插根吸管吸溜吸溜的喝。
当时调皮捣蛋的百川围着爷爷转,看那点滴瓶子好奇,也禁不住上去嘬一口,爷爷爱逗孙子也让他喝,小脸喝成猴屁股,但也奇怪,小白川不论喝多少,都没有恶心难受的表现。
真正让白川离不开酒的,是他父母同时去世的那年,白川依然清晰记得那个场景,一辆大罐车斜着栽在出城的大巴车上,那次车祸一共死了三个人,有两个,就是白川的父母。
剩下死的那个,是白川六姑奶舅舅家四叔的老姨夫的侄,反正死了仨,都是他家人。
那之后白川就像变了个人,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说也奇怪,别人喝酒要不就是大腹便便油腻不堪,要不就是没精打采眼窝黝黑,他不一样,这小子越喝越精神,皮肤白的比大姑娘的腚都要邪乎。
酒吧很多漂亮姑娘看了白川独自喝酒主动去搭讪,但白川只是回复她们三个字,她们就悻悻离开。
姑娘:“hello,帅哥,一起喝一杯?”
白川:“我羊萎。”
白川是喜欢酒吧老板蓉美丽的,虽然蓉美丽有老公,孩子还有俩,但是不影响他喜欢。
那天夜里,白川早早到了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扯着他刺痛的脑神经,他已经喝两斤多白酒了。视线里四处是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在乱舞,很多年轻的肉体在欲望和酒精中,释放着最后的激情。
手机响,是蓉美丽,告诉他酒吧包间房间号,他按灭了手机屏幕,拐过吧台径直向电梯走去。
三楼一个超大包间内,蓉美丽翘着二郎腿吸着烟,宛若古代雍容华贵的贵妃般让人浮想联翩。白川脑袋一热,血流瞬间窜了上来,但是看到她身旁与之攀谈正热的人时,他又马上冷静了。
一个光头和尚右手盘着佛珠,嘴角残留口水死盯着蓉美丽聊着什么,口水都喷溅到蓉美丽怀中博美狗的眼珠子里,狗不停地眨着眼睛,像是在默认和尚说的话。
见到白川进来,蓉美丽笑的更加灿烂,光着脚站起来走到白川身前,挽住白川的胳膊:“来了哥哥,介绍下,这是高脖子大师!快叫大师!”
所谓高脖子大师并没正眼看白川一眼,而是用佛珠不断挑逗眼睛已经被口水糊死的博美狗。
“鹅、鹅脖子大师您好!”
“是高脖子!”蓉美丽低头提醒。白川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语速尽量平缓从容:“高脖子大师您好!”
高脖子大师这才转过头来:“啊……” 然后上下打量着白川:“蓉蓉说,你想渡劫?”
白川看看蓉美丽,点点头。
说到渡劫,是白川早就有的想法,一直以来他每晚的梦境中,总是出现被人误杀的场景,那个场景还是在古代,一个横刀立马的将军,眼看那个将军向一个扎着红头巾的士兵飞杀而去,怎料他一挥长剑,那长剑如长了腿的蛇般拐弯飞到白川的胸口!
误杀?还是……指桑杀谁呢?
这个梦已经做了四个月了,每晚上都在白川自言自语最后一句“嚓”中顿醒。
因为蓉美丽认识各路大师,开酒吧选址就是哪个超级大师给她选的,结果还真火了,这次让蓉美丽帮忙找个大师,看看这个梦是否暗示着自己未来有天灾或人祸。
蓉美丽拉白川坐到高大师身边,谁知高脖子大师突然纹丝不动!面目异常狰狞!
蓉美丽都未曾见过高大师此般模样,惊道:“高大师,您果真看出我哥命中有劫?”
白川听到这,又看高大师这表情,冷汗都在额头上下来了。
高大师嘴唇微动,缓缓道:“蓉蓉你这狗怎么拉稀了,蹭我一佛珠!”
处理完狗的事,高大师从怀里掏出他的看家宝贝,掌尊无极。只听说这宝贝是高大师上祖传下来的,古玩店曾想花三十七块六买下来,他硬是按着没卖。
这宝贝上刻八卦,下书五行,中间古铜色方镜与两侧的十二生肖呼应。它尚能映出人的前世,也能改变人的人生轨迹,高脖子大师就是从一个磨刀的,被这掌尊无极改成了出家的。
“喝下去!”高大师又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小瓶,瓶口还有些许黄泥。
“这、这这这是什么?”白川皱着眉头问到,怎料没等到答复,急脾气的高大师已经拧开瓶盖将瓶口凑到白川嘴边,白川突然问到一股鸡屎的味道,险些把那二斤白酒都吐出来,咕噜噜噜噜,黑色液体被高大师灌进嘴里……
高大师猛地扎个马步,左手高擎那掌尊无极!口中念念有词:“你特吗是谁谁特吗是我特吗是你你特吗不是我,妈咪哄!”
大师一撅腚“噗”地一个响屁,甚至盖过楼下蹦迪的声音,然后示意白川向他手中的掌尊无极中看一眼,白川盯住那东西,看了半天,忽然觉得越来越困,甚至连蓉美丽在身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他都听不见了。
恍惚中,白川感觉嘴中滑腻,一股股沫子翻涌上来,看那掌尊无极中的镜像,自己仿佛是一个身穿素衣的古代小生,但他清楚这应该是幻觉,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喝了十斤白酒一般,胃中翻江倒海,还剧痛无比。
高大师停下了动作,自言自语:“哎,怎么反应这么大?不是这个样子的呀。”然后重新捡起那只黑色的小瓶子,又看了眼瓶底,脸色煞白:“草,拿错了拿错了,这是百草枯!我寻思拿回去杀院子里杂草的你瞅瞅!”
“快叫救护车!”高大师将掌尊无极一把塞进白川的怀里,和蓉美丽慌忙拨打电话……
电话中传来稳重的声音:“对不起,您得电话已欠费,请您续交话费……”
蓉美丽和高大师都没注意到,那掌尊无极一道煞白光芒射在白川脸上,一刹那,白光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白川的呼吸和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