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前天回了趟老家，昨日返城，依旧是带回一堆农家的蔬菜。这些东西虽好，但要把它们归整好妥善保存，还是挺费事的。尤其是韭菜，一根根的把它摘好，简直就是在考验人的耐心。可是，这次弄回来的韭菜又格外的多，你道何以致此？邻家有位老爷爷，九十多岁了，独居，他家门前的空地面积特别大，种满了各种蔬菜，自己吃不了，儿孙们也未必常来，这样他就得给自己的菜找到合适的下家，且都是白送，故此我也经常沾他的光。去年菠菜成熟时，他叫我过去随便挖，并说：“往年总是拿这些菠菜喂鸡，今年鸡也没了，你再不帮忙挖走，就只能扔掉了，我得赶紧腾出地来种葱秧。”各位听清了吗？这老头就是没事种菜玩儿，合着我吃他的菜，约等于捧他的场，要不是在咱们乡下，哪会有这等好事？这次我临走前，母亲帮我准备要带的各种东西，其实我家门口的韭菜长势也很好，当我拿着镰刀去割时，母亲说邻家爷爷特别交待，让我到他家去割。我到那里一看，挺大的一片韭菜地，其中有部分早该割了，已经长出了些黄叶子，于是我索性割了一大袋子，回来后好几个钟头才收拾好……唉，容易吗我？

这一趟，原本是在县城和村里都有些事情要处理，结果是城里那位朋友不知何故电话停机了，村里这位又说防疫的风声突然吃紧起来，顾不上别的事情，于是我只好老老实实在家陪母亲到地里干活儿。这块地播种时我就在，坑是我刨的，花生、玉米和豆子是母亲撒的种子，感觉是没几天前的事情，怎么说熟可就熟了？今年虽说有阵子比较干旱，但收成还算不错，尤其花生的颗粒特别磁实饱满。母亲说：“地里长的东西，你对得起它，它就会对得起你。出苗以后，我挑着大粪水好浇，力气没白出。”我说，这块地的土质好像挺好的呀。她说：“红煤土太粘，白煔土又没肥力，这种黑炉土是最好的。”看着满地的收成，我有点心猿意马，想起网上有人说年轻人只要结婚、生育、买房三件大事一件不碰，每月三千块钱就能过得神仙似的，便说：“要是当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其实在家种地也不错呀。”母亲不以为然，说那样没有意思……不过，讲完一番道理后，她还是由衷地说：“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干啥都不如当个老农民。”各位还甭说，我竟然觉得这话有道理，回来后兴冲冲地讲给妻子听，她说：“开玩笑的吧，干什么都比当个老农民强。”

哈哈，知道有朋友爱听农村的趣事，那我就再多说几句。散步到村小学外的路上，遇见有人招呼，我认出这位老哥是当年的小学老师。他上来就说我比以前瘦了，我就问他的身体状况，他说倒没什么大病，咱们这些人主要就是太瘦。我心中暗说，千金难买老来瘦，有人瘦是因为运动和节食，你老兄呢？然后，他便说起自己经常没有饥饿感，只有在浑身无力时才知道该吃东西了。我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肠胃功能退化了……说话间，想起我上小学时，这老哥刚二十出头，属于男老师中长相比较好的，他跟学校里有位活泼漂亮的音乐老师拎了张竹席到寨墙洞里去偷欢，不成想被人捉了现刑，搞得全校师生沸沸扬扬，那年月发生这种事情好丢人啊，好像他也是因此被赶出教师队伍的。不过，听说那女老师的妈妈得知此事后颇不以为然，并说：“年轻人有点这种事情多正常呀。”记得那时我父亲是大队支书，那位妈妈是妇女大队长，有时大队干部在我家开会或者扯闲话，我就若无其事地在背地里偷听，得知那位妈妈是我们村的本家姑姑，招的上门女婿是位火车司机，人家响应毛主席号召去非洲支援坦赞铁路，一去就是三年，回来后却发现老婆生了个儿子已经几个月大，长得黑黑的，酷似县上派到我们这儿的驻队干部，好在火车司机并未过多计较，楞是认下了这个黑儿子——不能不说，还是咱们工人弟兄襟怀宽广啊。各位，这样说还真不是风凉话，夫妻间就是要长相厮守，你把人家一撂下好几年，就别怪人家耐不住寂寞了。我们这位姑姑深谙世事且性情豁达，女儿继承其衣钵亦在情理之中吧。后来，火车司机把全家都带到省城，音乐老师因年龄超标并未安排工作，有次我去黄河游览区玩时，还碰到她在那里开小饭馆卖粉浆面条，女人家家的拳打脚踢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思绪拉回来，再看眼前这位老哥已年近古稀面露疲态，不由人心生慨叹：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海月 2012.10.1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