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语言学概要(第一章第二节 语言是符号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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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言和言语


语言和言语是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首先提出来的。他称此为“建立言语活动理论的第一分叉路。”这也就是说,要进行语言学的研究,第一步需要把语言和言语区分开。

在语言学中说话是一种复合现象,至少可以分出三个组成部分:一是张口说话的动作,称为言语动作或言语行为;二是说话所用的那套代码,由语音、词汇、语义、语法等子系统组成,称为语言;三是说出来的话,称为言语作品。我们也可以把一和三统称为言语,它和二形成言语与语言的对立。

这样言语可以总结为“个人说的行为和结果”,它是对语言的运用及其成果。语言是从言语中概括出来的,人类用于交际和思维的最重要的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如:

琼瑶的语言很美。(言语作品)

他会说好几种语言。(语言)

说话要注意语言美。(言语作品)

他说话太快。(言语动作)

校园内应该讲普通话。(语言)


二、语言的符号性


(一)符号


1、含义

符号就是人们约定的,代表某种事物的标记。比如,用红色标志革命,十字路口用绿灯代表可以通行,鼓掌表示欢迎,“口”代表一个器官,包装物(纸箱、纸盒)印上一把伞或一个酒杯,提示不要倒放;交通标志牌,一只嗽叭打上一条斜线,提示此地禁鸣喇叭。


2、特点

(1)符号都具有形式和内容两个方面。内容即是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即“所指”;形式是可以为人的感觉器官感知到的外在形式,即“能指”。比如,我们学校的校徽。样式和图案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白底红字的代表大学生身份,黄底白字的代表研究生身份,红底白字的代表教职工身份。这是内容;它的形式就是颜色、图案等,可以被视觉感知,属于视觉符号。语言的形式是语音,内容是语义。

(2)符号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一般没有天然的联系。如,气色不好标志着失意或生病;脸红心跳标志着紧张或激动;闻到花香,说明院子里的玫瑰已经开放。这些都是征候,不是符号。


3、分类

(1)从符号的形式作用的感觉器官不同,可以分为听觉符号(语言、音乐、军号、汽笛、自行车铃声、上下班的钟声等)、视觉符号(文字、图画、舞蹈、哑语、各种商标、袖章、徽标、信号灯、旗语等)、触觉符号(盲文、握手、拥抱、接吻等)。嗅觉、味觉符号很少见。

(2)从符号的内容和形式之间有无联系上,可以把符号分为象征性符号和任意性符号。如汉字早期的象形字、语言中的拟声词等。

另外像信号灯、旗语、文字也是视觉符号。它们也都代表一定的意义。军号、汽笛、语言都属于听觉符号。盲文属于触觉符号等等。

语言是音义结合的听觉符号,形式是语音,内容是语义。


(二)语言符号的特点


语言符号有任意性、象似性、线条性、概括性、民族性、时代性等特点。我们主要来看一下任意性、象似性、线条性。


1、任意性

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这是源于索绪尔的观点。所谓任意性即音义结合的任意性。什么样的声音表达什么样的意义完全是任意的。它们之间没有本质的、必然的联系,也即是它们之间的结合是不可论证的,完全是由使用语言的社会成员约定俗成的。同样的事物,不同的方言和语言可以用不同的声音来表示,也说明了语言符号音义结合的任意性。另外语言中的同音异义现象也说明了语言符号音义结合的任意性。可以说语言符号音义结合的任意性是形成人类语言多样性的一个重要因素。

我们这里所说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主要是就语言符号的单位语素、词来说的。这也不是绝对的,各种语言中都有一些叹词和拟声词,如:唉、啊、哇噻、叮咚、哗啦等。这些词的音义之间有一定的联系。但在不同的语言或方言里,同样的人的激情本能的反应和模拟事物的声音的词也是有差别的。比如同样表示惊讶,河南方言用“咦”,普通话用“哇塞、哎呀”等。这些词可归入象征性符号。但因为这些词在整个词汇系统中数量是非常有限的,所以语言中的词音义结合基本上都是任意的。

另外,语言规则的形成也有任意性。汉语说“吃苹果”,日语说“苹果吃”。汉语说“红苹果”,法语说“苹果红”。汉语说“李先生”,英语说“先生李”。前后次序相反,说不出道理。汉语缺少形态变化,印欧语有丰富的词形变化等。也说不出道理。这些都是使用语言的不同民族约定俗成的。

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指的是音义(或内容和形式)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因此不能把语言符号的任意性误解为人们可以随意改变语言符号的音义结合关系的随意性。语言的音义结合一旦形成并进入交际以后,对于使用它的人来说就具有强制性,任何人不能随意更改它。因为语言符号的音义结合取决于社会公认的习惯,并无好坏优劣之分,没有随意更改的必要。


2、象似性

与任意性相对的是象似性,也叫临摹性。关于任意性和象似性的争论由来已久。长期以来索绪尔的任意性被看作语言的特性之一。20世纪80年以来兴起的认知语言学对语言的任意性提出了疑问,认为语言符号具有象似性。

我们首先来看什么是象似性。所谓象似性是说语言符号的能指(形式)与所指(内容)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可论证的,有理据的;以及语言结构与人的经验结构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语言结构直接反映经验结构。

词汇层面上的拟声词、叹词具有一定的象似性。象似性主要反映在语法平面上,包括词法和句法。比如复杂词的构成,句子的构建都受到已由词汇和认知规律的制约。它在句法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象似性可分为数量象似性、距离象似性、顺序象似性等。如:

如汉语中可以说:我的帽子。我的书包。我的桌子。但不能说:我帽子。我书包。我桌子。但若把其中的“帽子、书包、桌子”换成“爸爸、姐姐、眼睛”又可以说了。即:我爸爸。我姐姐。我眼睛。这是为什么呢?这就反映了句法的距离象似性。在我们的经验中,爸爸、姐姐、眼睛与人的关系要比帽子、书包、桌子与人的关系密切得多。所以心理距离要近。反映在语言中即“爸爸、姐姐、眼睛”可以去掉“的”与“我”的距离相邻,而“帽子、书包、桌子”不能去掉“的”与“我”相邻。另外像:他没有瞒着家长买东西吃。他瞒着家长没有买东西吃。“没有”否定的对象不同。再如:她的一把小瓷茶壶。其中定语的排列次序(领属、数量、形容词、表性质的名词),也是由它们与中心语的亲密关系不同决定的。

另外像顺序象似性:他到那儿坐公共汽车。他坐公共汽车到那儿。

猴子在马背上跳。猴子跳在马背上。

数量象似性:我我们birdbirds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认识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象似性呢?它们之间是不是矛盾的呢?我们认为就单个语言符号(语素、词)而言,任意性仍然是不能动摇的原则。另外复合词和派生词以及句法层面上除了任意性外,的确存在着一定的象似性。正如索绪尔所说,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第一原则或基本真理,象似性只能看作是对索绪尔理论的补充,而不是任意性原则的替代。


3、线条性

语言符号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它的线条性。就是说,当符号与符号组合,形成更大的单位时,只能在一条线上延伸,不能在两维的面上或三维的立体空间里摆开。语言符号的排列只能成一条线,线条性限制了符号在组合时的空间配置。语言符号的排列具有线条性,但语言符号的组合却具有层次性,层次是两维的。


三、语言符号的系统性


语言符号不是互不相干的一盘散沙,而是一个由各要素和单位构成的十分复杂的系统。下面我们从语言符号的层级性、语言符号系统中的两大基本关系——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以及语言符号各要素及其单位之间的依存与作用等方面探讨语言符号的系统性。


(一)语言符号的层级性


语言符号的各个要素的各个单位,在语言结构中并非都处在同一平面上,而是分层级的。

语言共分两层:底层和上层。底层由音位构成;这一层中的各单位只有音而无意义,但可以区别意义。也是其他符号所不具备的。如汉语中的b、p不表义,但可以区别意义。如,ba51(爸)和pa51(怕)的不同就是由b和p来区分的。由于这一层只表音不表义,所以它是单面体,只是语言符号的形式层。上层是符号层,这一层的单位都是音义结合体,也是语言符号和其他符号共有的。这一层又可分为三级:语素、词、句子。语素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词是由语素构成的,词是造句的单位,句子是交际单位。这一层的各单位都有内容和形式,所以它们是双面体。

从音位到语素是一次质的飞跃,因为在这里,意义和形式才结合起来。在这一层级构造中,低一层级的单位要比高一层级的单位少得多,高一级的单位都是低一级的单位根据规则构成的。语言中的音位只有几十个,语素有几千个,由语素构成的词有几万个。词是有限的,而由词构成的句子就是无限的了。无限的句子都是由有限的词按照有限的规则组织起来的,不会影响人们的相互理解。正是由于语言符号的这种层级装置,人们才可以根据交际的需要灵活地随时地造出无限多的句子,并理解别人说出来的句子。


(二)语言符号的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


1、组合关系

语言单位在语流中产生的相互关系就是组合关系。这些语言单位一般为同一层级上的语言单位。

组合关系是语流中发生的关系,是一种现实在场的、有顺序的、可数的横向关系,是显性的。


2、聚合关系

在语言结构的某一环节上可以通过联想、类比进行替换的语言单位之间形成的关系叫聚合关系。聚合关系实际上就是一种分类关系。有聚合关系的各个语言单位组成一个聚合体。我们平常根据语言中的某个或某些特点分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类就是各种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聚合体。如:

他爱唱歌。

中的“爱”可以被“喜欢”“学习”“讨厌”“想”等替换。这些词和“唱歌”形成动宾结构关系。也就是说它们能出现在下面的组合中:

()+宾语=动宾结构

我们能从它们带宾语的组合特点,取一个总的名称叫做“及物动词”,这些词还很多,形成一个“及物动词”聚合体,这些词之间的关系就是聚合关系。

聚合关系处于语流之外,是一种联想的、无顺序的、不易精确数出来的纵向关系,是隐性的。

组合关系

聚合关系

从语言和言语上来看,组合是一种说或写的过程和结果,可归入言语的范畴。组合后的模式有的进入了语言系统,可归入语言范畴。聚合是一种备用的系统,可归入语言范畴。

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是语言符号系统中的两大基本关系。可以作为语言符号系统中的一个纲,语言符号系统中的各个单位都处在这两大基本关系之中。因为任何语言单位都可以与同一层级上的其他单位进行组合,而且任何语言单位都可能处在某一类别之中。


(三)语言符号系统内各要素及其各单位之间的依存与制约


由于语言符号是成系统的,所以语言结构的各个要素以及每一个要素的单位都处在对立统一之中,也即是说不仅语言要素语音、语义、语法、词汇处在对立统一之中,而且众多的语言单位如音位、词、语法成分也处在对立统一之中。没有语音,语义、词汇和语法的意义就失去了依托;没有语义,语音、词汇、语法就成了空洞无物的虚壳;没有词汇,语言就没有了建筑材料;没有语法,语言的各符号也只能是一盘散沙。这表明它们是相互依托的。另一方面,它们又是相互制约的。比如汉语,古代汉语的语音系统要比现代汉语的语音系统复杂得多。如古代汉语的语音中有清浊的对立:[p]-[b]、[t]-[d]、[k]-[g],以及入声韵尾等。而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没有。比如现代汉语中同音的“并”-“病”、“合”“河”。在古代汉语中不同音:并[bi]-病[pi]、合[xp]-河[x]。由于语音系统的由繁到简的变化等,从而产生了大量的同音词。为了区别词义,又产生了大量的双音节词和多音节词。这是语音的变化引起了词汇系统的变化。而大量双音节词的出现,又使语音、语法等产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如,轻声、儿化的出现,某些实词的词缀化,构词规则的复杂化等。(老、儿、头、子等的词缀化)。构词法有单一化转向多样化(派生、复合法等)。

语言各要素的各单位之间也是相互依存与制约的。以语法系统为例,语法内的语法意义是相互依存的。如单数、复数,主格、宾格,主动、被动等等。同时又是相互制约的,如汉语在唐以前没有表示行为单位的动量词,关于行为的称数,除了“两次”用“再”外,其它都是数词加在动词之前形成“数动”结构,比如“三思而后行”,“三过家门而不入”“七遇皆北”等。后来动量词出现了,从而“数动”结构变成了“动数量”结构。这是语法中词法的变化引起了句法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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