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险境

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总是能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成为勾栏瓦肆的热门谈资，其周边产物也开始在庐州城内发酵乃至迸发。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叶樱子绝不会想到这个时空的社会风气之开放竟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才不过一两日，柳七与那舞姬共度一日一夜的种种逸事已被闲人们以各种形式曝露于众，有的传得有模有样，有的似是半真半假，有的纯属脑洞大开。

说书先生有了新话本，文人墨客添了新作品，印有二人小像的娱乐小报被发得到处都是，更有好事者竟执笔编写起两人的同人文来，还配了连环画以挥洒才思。

世人皆有不如意，于旁人的故事里笑一笑，借旁人的身份发发白日梦，聊以慰藉历久蒙尘之心，那这个旁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话说那柳七与舞姬二人于江心亭上把酒言欢之时，见眼前璧人肌肤赛雪、笑靥如花，着一身碧色罗裙犹如天外来仙，霎时间灵光乍现，心里有了主意。”

白日里让老大老二带他们几个去茶馆听了说书，一回来小四和五姑娘就演起来了，逗得一家子笑个不停。

“四哥，下一段你让我说，你别说。”

“好，你说你说。”

小五接棒后也不着急，清了清嗓子，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坐直了，还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板一眼地接着演。

“上回书说道柳七公子灵光乍现，命人呈上文房四宝，又有美人在侧，正所谓红袖添香。当下便题诗一首，还将那江心亭改称为碧落华亭，取碧落仙子踏入凡尘之意。”

“看来你们跟夫子学得不错啊，能说这么一大段，书没白读。”

“娘亲，夫子也夸我功课学得好呢。”

“那你跟我说说柳七公子写了什么诗啊。”

“额......我人小，我记不住，说书先生说刻在柱子上了，娘亲，我们一起去看吧。”

“柱子？哪里的柱子？”

“柳七公子叫人把他写的诗刻在江心亭的柱子上了。”小四适时来了次补充说明。

“哦，那要坐船才能到亭子上去看呢，蛋蛋你忘记你晕船啦？”

“娘亲，那怎么办呀？”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咸蛋超人的故事吗？”

“嗯，咸蛋超人会飞！”

“对，如果我们能碰到咸蛋超人的话，可以请他背着我们飞过去看。”

“飞飞飞......”

牛嫂嫂家的闺女小花说话晚，略有点磕巴，不过长得水灵又乖巧。叶樱子也给她讲过咸蛋超人的睡前故事，此刻受了家中欢快气氛的感染，也跟着几个哥哥姐姐手舞足蹈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叶樱子以前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文章，记得有一篇文章讲《诗经》中的这首《桃夭》是第一首用花来比喻美人的诗，虽后来者众，但《桃夭》永远是流传千古的经典。

这个时空没有网络，没有电子产品，但当人每天沉浸在生活中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闲暇时叶樱子会淘点话本子和传奇小说来看，实在没得看了，就去老杨头那里软磨硬泡，通常也能得逞。

他家有个藏书阁，是家败时最无人问津的存在，不过他私藏的书才最有意思。叶樱子最爱看的还是他收藏的一些奇闻异志录，但那些东西他宝贝得紧，不得借出，只能就地看完再完璧归赵。

叶樱子望着这山林绿野，和眼前的三两枝桃花，孩子们在旁边吵闹，风也跟着闹，总是调皮地拨乱她披散的长发，一切都那么真实可爱。

“哎，兄弟，你给我们做支木簪呗，你看这风一吹，头发都乱了。”

“嗯，那你们想要什么式样的？”

“嘿嘿，我好说，给我做成筷子那样就行，淑慎喜欢莲花，你多上上心。”

淑慎是叶樱子帮着牛嫂嫂取的名字，这里的女孩子出阁后就只剩姓氏了，而闺名是女子的家人叫的，外人是万万叫不得的。

一日大雨，叶樱子在老杨头家的藏书阁里翻《诗经》，看到一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便撺掇着牛嫂嫂给自己取个名字，既可省去称呼上的麻烦，也不会触了闺名的避讳。

两位当事人知我用意，故没有多加推诿。想想这还是叶樱子头一次给人当红娘，虽然有一些目的性在，但这两人一个明骚，一个内秀，彼此也都有意，倒真可以试试看。

“娘亲，还要爬多久啊？我人小，你们太快了我跟不上，腿都要断了。”

“爬上这个坡就是了。”

“来，我背你。”

“谢谢大哥。”

家里几个小子身体素质都还行，叶樱子平日也不太惯着他们，散学回来完成功课后就让他们给大人帮忙。年纪小的留在家里做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年纪大点的、机灵的就去店里跑跑腿，唯一的五姑娘也是当男孩养的，一点不娇气。

有一说一，她对蛋蛋有点手下留情了，因为在她心里蛋蛋是儿子，其他的姑娘小子是弟弟妹妹。虽然是一样的疼爱，但潜意识里还是有所区分。

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她最近发现蛋蛋会把自己年纪小当工具来用，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叶樱子决定插手终结他的“年龄红利”。

“老大，前面树枝多，容易划到脸，你拿柴刀去前面开路。蛋蛋，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但是娘亲，我真的好累，你看我腿都肿了。”

小鬼灵精一边说着，一边蹲下去挽裤腿。叶樱子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还是之前的小粗腿，没啥大问题。

“咸蛋超人打怪兽的时候，打到最后一滴血还在打，蛋蛋，你就是娘亲的咸蛋超人知道吗？那么，我的咸蛋小超人，你能再坚持一下下吗？我保证，等你爬上这个坡，吹吹凉风，就会舒服很多。”

“那......那娘亲你牵着我，我保护你。”

“好，小超人，我们走吧。”

“三爷，这山林里会有怪兽吗？怎么这么安静呢？连鸟叫都没有，不会是被大怪兽吃完了吧？”

“小八，有没有怪兽不知道，反正狼最喜欢吃话多的小孩。”

“老五，你又吓唬我，我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

“你叫我什么？我是你五姐，你忘了我上次怎么揍你的了？”

“三爷，你看她，总是凶我！”

“找你们老大给你做主吧，我排行老三。”

“啊，大哥，你管不管我？”

“你莫叫了，到我这来，跟在我后面。”

一行人笑着闹着携手并进，爬山也变得不那么累了。不远处的密林里，鸟雀无踪，一群真正的怪兽正蛰伏着，在阴暗处亮着一双双嗜血的眼，猎物就在前方，时刻准备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