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话在长沙

人来到新的地方时,不免要入乡随俗。初来长沙时,或许是自古以来被嘲笑说话时茶,蛇,爬不分的阴影还在,那些父辈级的人们面对长沙本地人接头的问询,总是改腔换调,弃了那些无穷无尽的la la,转而用一口模仿得怪里怪气的长沙话回应。实际上,作为一个新时期的益阳人,各个方面已与省会无异,留那一口充满资水气息的益阳调子,不是更能增添生活的情趣么?

  我生活在湖南农业大学,可算是来到了一个方言大舞台。卖水果的惰惰(阿姨)操着一口宁乡腔向我推荐她的“曾子”(橙子)“泡块钱五斤”,食堂的师傅用汨罗话问我饭打几毛,超市的老板娘收钱时和我扯几句长沙话的谈,最有意思的还是各位任课老师,他们在念着满口湖南普通话的同时,也会不小心蹦出几个方言的字眼,往往使她的老乡或是异乡的我们开怀大笑,增添了不少属于课堂的小乐趣。

  至于同学之间更不用说了,我们随意地用家乡的母语互相交谈,听常德的朋友讲“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长沙的朋友念着他们的“月亮粑粑,都里坐个嗲嗲,嗲嗲驱来买菜……”。在这里时,我讲益阳话,大声地讲,尽兴地讲,哪还用担心什么la不la的被笑土里土气?一通茶与蛇的顺口溜就能让大家开心半天,同时也都增添不少对益阳这座小城的深刻印象与好感。只可惜这一套lala的土搞法实在还是有些晦涩难懂,我这一口益阳腔也没有多大用武之地,除了作为给朋友们普及益阳文化的鲜活例子,也就只能和周边几个市的同学像常德,宁乡,长沙的同学互通下有无了。

  当然,益阳话可不止这一套茶蛇lala的说法,我会和同学说这天落着麻雨子,把地上打得焦湿的;我会说端哒这滚聂(滚烫)的茶,莫发梦冲沃了手(心不在焉烫了手);我会说那钓鱼的“炮筒(浮标)”“自古蓝呀蓝(不停颤啊颤)”;会说这劳大大里的春天(十分潮湿的春天),把一桌书本熨得滴水的。若是以后回忆起来,这一切大学里的记忆,一切所见所闻能和这些灵动的音调同行,那也是极美妙的感受吧。

  在我们这些“九零后”的身上,这一地域性的差别已和以往那样被上升到类似某种歧视的搞法截然不同。它微妙的转化成一种灵动的标签,标志着我们的与众不同。扯几句益阳话,这些宁乡的长沙的同学亲切的搭腔,仿佛是两个友好国家间的会晤;而要是碰到了同样是益阳人的长辈,那真是会欣喜而关切的和你攀谈,好像你是在出国留学,或者你是他多年不见的崽女一样。这种实在而微妙的小确幸我无比受用,以至于我偶尔碰到那些从不蹦一句家乡话,而整天说一口湖南塑料普通话的同乡时,会惋惜他们没能得到这温暖而亲切的福分,而他们的异乡朋友,听到我们之间那些充满乡土气息的杂谈,也会惊讶地发问“你不讲,我还真不知道你是益阳的嘞!”

  纵使这千百年来的“魔咒”是真又怎样?我仍然深爱着这生养我的土地,这教我识字,教我做人的乡音。总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这么爱说益阳话呢?我总要回答他,因为这是我精神的支柱,是我灵魂的所在。我总觉得若是所有人都是那一口毫无“破绽”的标准的普通话,那总会觉得无比枯燥乏味。而这生动而又机敏的益阳话,如同益阳作家叶梦所说,可算是让我成为一个鲜活而自在的人了。

(文/殷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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