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中)

这天嫣然回家特别早,故意当着沐兰的面精心打扮起来。最近跟沐兰水火不容的关系让她有些心力交瘁,好在略一修饰就能遮掩满脸的倦意。

嫣然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的端详着妆容,余光瞥见母亲阴沉着脸,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狐疑的目光却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沐兰瘦骨嶙峋的脊背略有些佝偻,不堪重负似的喘着粗气。苍白稀疏的头发已经难以覆盖丑陋的头皮,用一个草绿色的鳄鱼夹在脑后草草地挽了一个髻。她怎么还好意思用这个夹子呢?嫣然愤愤不平的想。

一年前的某天,沐兰因为丢了发夹就情绪失控,哭闹起来。嫣然希望父亲态度强硬些,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据说近三十年的婚姻中,父亲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嫣然几次讽刺父亲对母亲太过纵容,他都轻描淡写的说:“你不懂,你妈多不容易呀!”

寒冷的夜晚,父亲匆忙出门帮母亲寻找丢失的发卡。

接到交警电话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沐兰整个人都傻了。她跪在丈夫面前绝望的哭嚎着,把他从血泊中抱起来,珍重的搂在怀里。满脸鲜血的丈夫却只顾着帮妻子抹去汹涌的泪水,颤抖着把那个草绿色的发夹放到她的手心。

这一幕让嫣然觉得寒彻心扉,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胸中翻涌的情绪。这算爱情吗?简直太荒唐了!父亲满脸祈求的看着她,但是嫣然已经没力气挪动脚步走到他身边。

嫣然恶狠狠的瞪了母亲一眼,偏捡了个颜色浓烈的口红涂了厚厚一层。

昨晚的冲突沐兰自知理亏,她绝对不想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因此极力压抑着不满,显得心神不宁。

“活该!”

到底是至亲的人,知道往哪里捅刀子能让对方最痛。

丁鹏是一个细节控,做事讲究实际。他让侍者开了瓶好酒先醒着,仅仅是那琥珀色的光泽已经让人觉得微醺。美酒佳人,到了中年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怎能不让人春风得意。

他想象的场景中浮现出那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走路时那双修长的腿简直像装了弹簧一样轻快。丁鹏自来有套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却对这个纯洁的女孩动了心思。她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美而显得更具诱惑力。

他有信心,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很快就会屈服于自己多年的猎艳经验。

嫣然一走进大厅丁鹏就看到了她。

她脸上的妆容略显夸张,优雅的低发髻搭配一件低胸黑色小礼服,左胸别具心裁的装饰了一个珍珠胸针。那是她唯一一件首饰,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的礼物,一艘精巧的小船,象征着扬帆启航。

丁鹏殷勤的帮嫣然拉开椅子,笑意盈盈的请她落座,这身俗气的打扮完全破坏了嫣然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嫣然故意挺直腰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刚才丁鹏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虽然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心思,但是自尊心仍然受到很大打击。

“你今天真美。”他俯在她耳边言不由衷地赞美道,呼出的热气直喷到嫣然裸露的皮肤上,使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嫣然保持着矜持的微笑道谢,让自己在这种场合尽量显得像个老手。但是丁鹏一针见血的揭穿了她的伪装:“大部分女人觉得赴一个绅士的约会,总应该搭配几件得宜的首饰才显得精致、庄重。”

看到嫣然的脸变成绯红色,丁鹏不禁莞尔。他不喜欢嫣然那种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姿态,像小白兔那样胆怯羞涩的女人才能激起他的欲望。他知道怎样打击一个女孩的自信心,更知道如何恭维她们:“不过对女人来说,再昂贵的首饰也抵不过青春宝贵。你知道吗?任何修饰在你身上都显得多余。”

侍者送上菜来,将醒好的酒给每个人斟了一杯,丁鹏举起杯:“敬我可爱的小姑娘!”

嫣然的脸更红了,终于明白她那自以为是的强大伪装在丁鹏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彬彬有礼,谦虚和蔼,但是一举一动都显得矫揉造作。他如何能做到在外面对别的女人殷勤热情,甜言蜜语,回到家里对老婆却冷若冰霜?听说他们夫妻已经分居两年了,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呢?

婚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嫣然完全沉浸在这个问题里,没有注意到在丁鹏的劝诱下自己已喝了不少酒。这个男人侃侃而谈,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高兴?嫣然觉得眼前一抹彩色的光芒闪过,那是丁鹏表盘上镶嵌的钻石折射的灯光。

沐兰的发卡上也嵌着几颗水钻,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晃动头部,那刺眼的光芒就落在嫣然眼底总让她觉得齿冷——那么晚了父亲走了多少地方才找回那个发卡?

可是她之前丢的发卡上没有钻石。

嫣然晕晕乎乎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沐兰知道那不是自己丢的发卡吗?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丁鹏终于察觉到嫣然心不在焉。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马上走了。”

顾不上理会气恼的丁鹏,嫣然急匆匆的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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