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一
曹家兴衰简史和曹雪芹年表
(红楼梦文史背景系列一)
按:本篇写于《石头记》开篇之前,主要是简短介绍贾家的原型——曹家的基本历史和作者曹雪芹的生平。
曹雪芹太祖父曹世选,明末在沈阳做官。清军攻陷沈阳后成了俘虏,被编入正白旗,成为包衣(满清贵族的家奴)。
顺治六年(公元一六四九年)初,驻守大同的降将姜王襄叛乱,多尔衮率军出征。曹雪芹的高祖父曹振彦、曾祖父曹玺随行出征,并在此次战斗中立下大功。曹振彦历任正白旗佐领、山西吉州知府、阳和知府、浙江盐法道等官职。
康熙二年(公元一六六三年),曾祖父曹玺出任江宁织造(今南京)。
康熙二十三年(公元一六八四年),曹玺任上病故。祖父曹寅被调到内务府当官,负责监造康熙的行宫畅春园。康熙二十九年(公元一六九〇年)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公元一六九二年)兼任江宁织造,后专任江宁织造、两淮巡盐御史等职务。接其做苏州织造的,是其妻的哥哥李煦(曹寅的妻子是李煦的族妹)。按《红楼梦》小说创造的人物来看,曹寅之妻当是贾母的原型。李煦早年做过第一任畅春园总管,是康熙的心腹,李家当是史家的原型(贾史王薛四家的原型,另文探佚)。另一位杭州织造孙文成,曾是曹寅的部下,曹寅推荐给康熙出任杭州织造至一七二六年。至此,“江南三织造”形成了以曹家为中心的利益共同体。曹玺夫人孙氏即是孙文成家族。
康熙六次南巡,曹家四次接驾,李煦家亦四次接驾。在接驾过程中亏空了不少银两,光李煦家就亏空了五十多万两。埋下了祸患之一。
康熙五十年(公元一七一一年),有官员在奏折里奏报曹、李两家任上亏空,康熙知道亏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接驾,所以一再批复曹、李两家要把亏空补上。
康熙五十一年(公元一七一二年),曹寅任上病故。康熙命其子曹颙接任江宁织造。
康熙五十三年(公元一七一四年),曹颙任上病故。康熙命曹寅的胞弟曹荃(宣)之子曹頫过继给曹寅之妻李氏并继任江宁织造。据周汝昌先生《红楼梦新证——曹宜曹宣》所述,曹頫当年十九岁,是曹寅早逝双胞兄弟曹宣的四子。
康熙五十四年六月十二日子时(公元一七一五年七月十七日二十三时),曹雪芹出生。多数学者认为是曹颙和马氏的遗腹子。
康熙五十六年(公元一七一七年),李煦报告亏空补完,康熙算是去了一块心病,他加升李煦户部右侍郎衔。并让李煦接着做巡盐御史,帮曹家弥补亏空。
康熙末年,九子夺嫡,曹、李两家与八阿哥胤禩有姻亲关系,均把宝押在八阿哥身上,在当时所有大臣均认为八阿哥最有实力。其结果是四阿哥雍正夺得继承人。
康熙六十一年(公元一七二二年),康熙病故,曹、李两家失去了康熙和八阿哥两棵大树。
雍正元年正月初十(公元一七二三年),雍正复查李煦亏空一案,以亏空银三十八万两为名查抄李煦家产。至七月二十二日,隆科多实查李煦亏空案系商人少担赔银额及短秤银共三十七万八千八百四十两,应由商人头目等追赔。依照这个数,李煦的亏空银三十八万两除去商人应赔之数,实际上只“亏欠”一千一百六十两。这一千多两欠银,完全可以用家产抵偿,但雍正依旧以“亏空官帑”为由,罢了李煦的职。将其房屋赏给了年羹尧;将其子女家仆男童幼女共二百余口,悉数逮捕,送至市场标价拍卖。李煦被查抄的真正原因当是在康熙晚年间,其奏折中说了些对雍正不利的话。李煦家查抄之后,只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孙女在押送过程中逃脱,后寄养在家族内的另一个哥哥家。这应当就是史湘云的原型,与小说中描写史家的情形基本相符:史湘云没有父母,也没有提及。实际上李煦及长子李鼎(史湘云的父亲)当时还在,只是被关押却迟迟未定罪,至一七二九年因再次查出李煦曾为八阿哥买过五个侍女,才被定罪后流放到打牲乌拉,后来李煦就死在了那里。
雍正二年(公元一七二四年),有大臣再奏曹家亏空一事,雍正念及曹家三代对清王朝忠心耿耿,加之康熙的宠爱,也并未对其执政造成威胁,在頫恳求雍正宽限三年弥补亏空的要求下,雍正准了。
这时的情形就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所提到的:“如今这荣国两门,也都消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园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象个衰败之家?”“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似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
可三年后亏空不但没补上,还更多了,于是曹頫到处疏通关系,托人说情。这让雍正大为不满,说:“乱跑门路,交结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费心思力气买祸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乱来,否则坏朕名声,就要重重处分。”(见雍正二年朱批)在朱批中雍正说明:有什么事你直接去找怡亲王胤祥,其他的都是白跑。这说明雍正是有意栽培曹頫,否则不会叫他和怡亲王保持密切关系。某些红学家的监视论、惩罚论与史实完全不符。
雍正四年(公元一七二六年),曹頫负责操办的衣料质量“粗糙轻薄”,被罚俸一年。不久,雍正穿的石青缎褂褪色,经查又是江宁织造的产品,曹頫再被处罚。当年曹雪芹十二岁。
同年五月,曹寅的妹夫傅鼐被革职,远流黑龙江。同年七月,曹寅的女婿纳尔苏以“贪贿”罪名被削去平郡王爵,在家圈禁,由其子福彭袭爵。《红楼梦》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贾、史两家的原型,基本有定。但王薛两家,因为书中提及的信息不多,很难确定原型是哪一个家族。
雍正五年(公元一七二七年),雍正命曹頫押送丝绸进京。途经山东时,被山东巡抚举报“骚扰驿站”,终致龙颜大怒。雍正直接就把曹頫革职了。曹頫被革职后,又忙着转移家产。这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雍正下令:抄家。
雍正六年(公元一七二八年),雍正命怡亲王胤祥传奏查办,将抄没家产、人口(一百一十四人)全部赏给隋赫德。曹頫受到“枷号”的处罚,这在同类案件当中,属于处罚最轻的。从雍正同意其用三年时间补亏空和最轻的处罚两件事来看,曹家确实没有参与康熙后期的储位之争,否则没有这么好的结局。但显赫百年的曹氏家族没落了,十四岁的曹雪芹经历了断崖式的人生巨变,体悟了家族兴衰、人生荣辱、世态炎凉。
雍正七年(公元一七二九年),曹頫“枷号”处罚取消,曹家举家回京,住蒜市口,留房屋十七间半,家仆三对,以资养赡(见雍正七年七月二十九日刑部移会)。这是贪婪成性的隋赫德做下的一笔不小功劳,此时曹家虽家庭败落,但不至于穷困潦倒。但实际情况是此时南京的房产已属隋赫德,“大观园”已变成“隋园”,隋赫德在“隋园”还没住舒服,雍正十年就被革职流放了,“隋园”辗转被大才子袁枚买下,变成了“随园”。
同年,敦敏生,与曹雪芹系一生挚友。时年曹雪芹十五岁。
雍正十二年(公元一七三四年),敦诚生(敦敏弟),与曹雪芹系一生挚友。时年曹雪芹二十岁。
雍正十三年八月(公元一七三五年),雍正暴亡,弘历继位。时年曹雪芹二十一岁。
同年九月初三日,曹雪芹高祖曹振彦得诰封为资政大夫(二品),叔祖曹宣(荃)复职为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从三品),曹頫起用为内务府员外郎。据周汝昌先生《红楼梦新证——曹宜曹宣》所述,曹宣已在曹寅之前就死了,在这里复职的应当是曹宜。
乾隆元年(公元一七三六年、丙辰),曹家赦免各项“罪款”,家复小康。是年四月二十六日巧逢芒种节(即书中所写的饯花会)。此为《红楼梦》所写三年繁盛的第一年。时年曹雪芹二十二岁。
乾隆三年(公元一七三八年、戊午),时年曹雪芹二十四岁。通行本后四十回的作者高鹗生于本年。
同年,康熙太子胤礽之子弘晳谋立朝廷,暗刺乾隆。事败后被剥夺亲王爵位。曹雪芹一家可能被牵连,第二年再次被抄家。这应当就是书中三年繁盛结束的当年。其后曹雪芹曾任内务府笔贴式或在宗学里当差。
乾隆八年(公元一七四三年、癸亥),时年曹雪芹二十九岁。
乾隆九年(公元一七四四年、甲子),时年曹雪芹三十岁。这一年到甲戌年正好十年,曹雪芹应当是在这一年前后开始创作《红楼梦》一书。
乾隆十九年(公元一七五四年、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初有清抄定本(未完)。此时,曹雪芹用十年的时间,应该完成了《风月宝鉴》全书的增删润色,转而对全书进行再次增删润色。甲戌本只抄了前八十回,应当为避文字狱。
乾隆二十年(公元一七五五年、乙亥),续作《石头记》。
乾隆二十一年(公元一七五六年、丙子),脂批于第七十五回前记云:“乾隆二十一年丙子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俟雪芹。”是为当时书稿进度情况。脂砚当是曹雪芹的助撰。
乾隆二十二年(公元一七五七年、丁丑),友人敦诚有《寄怀曹雪芹》诗。回顾右翼宗学夜话,相劝勿作富家食客,“不如著书黄叶村”。此时雪芹当已到天津西庄(黄叶村),离开敦惠伯富良家(西城石虎胡同)。
乾隆二十三年(公元一七五八年、戊寅),友人敦敏自是夏存诗至癸未年者,多咏及雪芹。
乾隆二十四年(公元一七五九年、已卯),今存“已卯本”《石头记》抄本,始有“脂砚”批语纪年。已卯本现存至七十回。
乾隆二十五年(公元一七六〇年、庚辰),今存“庚辰本”《石头记》,皆“脂砚斋四阅评过”。庚辰本基本定稿为八十回。
乾隆二十六年(公元一七六一年、辛巳),重到金陵后返京,友人诗每言“秦淮旧梦人犹在”,“废官颓楼梦旧家”,皆隐指《红楼梦》写作。
乾隆二十七年(公元一七六二年、壬午),敦敏有《佩刀质酒歌》,纪雪芹秋末来访共饮情况。脂批“壬午重阳”有“索书甚迫”之语。重阳后亦不复见批语。当有故事。
乾隆二十八年(公元一七六三年、癸未)春二月十二日。敦敏诗邀雪芹三月初相聚(为敦诚生辰),未至。原因是上年秋日,其幼子痘殇,感伤成疾,除夕日逝世。脂批:“……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记之是“壬午除夕”逝世,卒年四十九岁。
乾隆二十九年(公元一七六四年、甲申),敦诚开年挽诗:“晓风昨日拂铭旌”,“四十年华太瘦生”,皆为史证。
按甲戌本说经过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一七五四年(甲戌)应该完成了全书的草稿,并完成了第一次修改润色,至一七五六年应是第二次修改润色至第七十五回,一七五六年至一七六二年六年时间又润色了二次,故庚辰本才有四阅评过之语。那么按四阅评过之语,应当有四本才对,但目前只有甲戌、已卯、庚辰三本,甲戌之前应有初评本,已卯之前有三评本,才是四本。
(水木森二〇一五年十一月十日整理,二〇一六年九月十八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