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要‘大题小作’,于杯中水溅起三丈波。
红色集体
明楼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出“三娘教子”的戏码。可这戏码虽在明镜手上,唱本却在自己心里。明楼在外做事的准则是:赶尽杀绝!而在家里的原则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是明镜听到的最铿锵有力的回答。她眼前一片雪亮,嘴上却越发严厉:“好!好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你口口声声匈奴未灭,却日日夜夜穿梭于汉奸走狗门下,我看你早有附逆为奸之意,卖国求荣之心!”
“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不敢附逆为奸!”明镜居高临下地质问,“那么请问新任汪伪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伪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有什么新解释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曲线救国!”明楼表情平静,波澜不惊:“还不止这些,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工总部委员会新会长、周佛海机要秘书。
明镜见他平淡中透着耐人寻味的一抹笑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背转身去伸手欲取祭台上的马鞭,明楼立马开口:“大姐!凡事何必要一一点破呢?”明镜背对着他,嘴角暗自挂上一丝自得:“我倒忘了,明大公子讲话,历来喜欢说半句,留半句。所谓,点到即止。”“大姐。”明楼道,“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当着我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当着周佛海就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你当着汪曼春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要落到抗联手上,你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明镜有意无意带出最后一句话。“真是知弟莫若姐……”
她需要他的权力去替她执行她的工作,明楼哑然失笑。 明镜的心火被明楼那会意的一笑,无形中扑灭了大半,她依旧绷着脸,道:“你签还是不签?”明镜边吃边思忖道:“听起来‘惠而不费’。” 在她看来,明台的心灵就像杯子中的白开水一样纯净甘甜。而对于明楼,说实话,就像杯子中倒进的中药汁一样,虽然逼出了药渣等沉淀物,但是依旧浑浊不见底。
明楼在画布上添加了两笔,定睛看了看,觉得好似的确不如原先:“更上一层楼……”摇摇头,搁下调色板,“玩物丧志。”
明式吵架法则:各说各话,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
明镜没有想到明楼会对自己深鞠一躬,而这句话也让她对弟弟的真实身份得到了确认,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但明镜还是表现出一副冰冷面孔:“逼我上梁山。” “恕我不敬,明楼当不起这一个‘逼’字,大姐您也当不起‘被迫’二字。此为国事!我等自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自古来,国事为重。”一语千钧,极有分量。
太耐人寻味了。大姐:你这是提前备好的心思啊。明楼:小的不敢有野心。大姐:你还知道自己不配有啊,算你有自知之明。明楼:谢谢大姐得认可,认可我的卑微——“你可真够有心的。”明镜挖苦了一句,“啪”地收了信封。 “小弟从没有一枝独秀的野心。”“好,骂得好。” “姐姐大量,总归要心疼弟弟。”“我倒想心疼来着,就怕农夫遇见蛇,到头来反被蛇咬一口。”明镜提到一个“蛇”字,明楼的脸色很奇怪,无奈地笑笑。
明楼知道,明台在讨明镜的欢喜,这是一种极为微妙且温馨的氛围,明台无非是想将从前的欢乐影像在明镜的眼前回放一次。这种让明镜开心的法子,兄弟三个从来不用合谋就能达成共识。明楼看了他一眼,顺势把手腕上戴的手表摘了下来,递到明台面前:“这个给你。” “少拿这个来收买我。” “你不是喜欢‘伯爵’表吗?”明台一抬手,明楼一收手。 “我想起来了,明少爷从不用别人用过的。”明楼道。明台一把拿住了手表:“哥哥又不是别人。”说着就把自己的表给抹了下来,戴上“伯爵”表,边欣赏着边问明楼:“不是说等我工作了再给我的吗?”明楼别有深意地说道:“书读得好了,也是一门职业。你说呢?”明台不明其意,敷衍地笑笑。
“对,大哥喜欢那里买书的感觉。好像旧书铺里的书都沾了前辈学究的腐气,其实,全是灰尘里的脏。”明台奚落着明楼,自己都觉得含沙射影的刻薄。“其实,颜色在不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表现,盲人的眼底全是黑暗,色盲的眼底皆是黑白与灰白。”阿诚自得道,“正常人眼底才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呢。”明台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姿态就是让阿诚尽情发挥。“你是学过几何课的,用几何的原理来回答你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且直接了。一维直线有前后,比如阿诚;二维平面多左右,比如大小姐;三维立体添上下,比如你。”“阿诚哥,我真服了你,你不愧是从小跟着我大哥长大的,连学究气息都能模仿到家。”明台用书拍了一下阿诚的肩膀。
“不过,我说的是将来,将来咱们把小日本打跑了,咱这香水牌子用过日本明星,这不也挺堵心的嘛。” “大哥,您什么意思啊?合着我帮着您做事,到头来还要替您背黑锅。” “你现在……不就是个‘汉奸’吗?你多背一个黑锅怎么啦?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
明楼“哼”了一声:“谈什么?大姐,您可真别小看了他,这孩子最会哄人,我们够不着他‘哄人’的段数。”明镜不信:“别胡说八道,我家的孩子什么样我不清楚。你啊,你就是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才算找到点存在感。” “总是这样打击我。”明楼有些委屈,“姐您不怕明台、阿诚有样学样,对我不尊重。”“明台,你也很快就要离开学校,踏入社会。你要记住,任何工作都是谋生之道,家人才是永远的港湾。” 明台眼光深邃,看了看明镜和明楼,说:“话虽有理。但是,有一项工作例外。” “哪一项?” “精忠报国。” 阿诚神态凝重:“那不是工作,那是信仰!” 明台心中一震,心里一下明亮起来:“是我目光短浅。” 阿诚笑了笑:“目光短浅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从今往后不准再提了,你要没完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台也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是阳光:“阿诚哥,你一惯会虚张声势。” “小少爷,你千万别自作聪明。”阿诚嗔笑道。好温馨的画面——明楼端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时事杂志。一旁的明台半躺在沙发上,捧着时尚杂志看得不亦乐乎。阿诚倒了杯咖啡,坐在明楼身边切水果。
“大姐,您也疼疼我吧,别再逼我了,您三天两头夹枪带棒地骂我,我真是有苦说不出……我真是活得太累了,姐。”他们说,除非我大哥脱了汉奸的一身皮,才肯跟我做学友。我气不过,就骂他们。我又不是天生天养的,我能选家人吗?”明台越说越委屈,好像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是真的一般。这句话,骂得不着痕迹,连明楼都在心里赞了一句,厉害。“以后在家里,不准穿这身狗皮,看见就来气。”明楼感慨道:“小小年纪,有一片精忠报国之心,还有孝悌维护之念,实在是难能可贵。”
毛泽东同志说,有些高级干部的子女也是“汉献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娇生惯养,吃不得苦,是温室里的花朵,有些是“阿斗”呀。
明楼继续道:“你以为你真的救了‘疯子’的命吗?他会蠢到让一个孩子来救自己的性命?你,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清楚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不是他绑架你,而是你强出头。”“能不叫他疯子吗?”对于把自己的老师称为“疯子”这种说法,明台打心眼里不爱听。明楼颇有点意外:“可见他教得好。你从心底就想跟他去,你一腔热血要保家卫国,王天风只是给你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借口,你从心底认定他绑架你去了军校,从而从心底抹去对家庭的愧疚。我说的没错吧?”明楼淡淡一笑:“他才不做梦呢,心里比谁都清醒。他在外面辣手神枪,独断专横,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在家里最小堪怜,让人不具防备之心。昨日还孤灯冷茶,今日就热炉暖汤。他啊,能用几句话拖你入瓮。”明楼话里,大有险些又被这“小鬼”骗了之意,“所谓伪装者,伪装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处是真情,哪一处是假意了。你以为他跟着王天风只学杀人放火吗?他也学幼稚,惯会借力打力。”
不是画蛇添足 ,二十步步为营;阿城太会说话了,所谓“自由无价,走了”,就是和你换不起啊,也不愿意换!
很有意思的“垂帘听政” “不敢。——明台:“我以为你会控制我。”“控制你?”明楼道,“我不搞垂帘听政。”正走到餐桌的明镜听到这句话,立刻回击道:“说我呢?”明楼笑笑:“不敢。”
明镜、明楼终于说开了——“有过。所以,我很内疚。”明楼的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错了。对于姐姐来说,我是情理双亏的人。”他低下头,屈下一膝,调整了一下讲话的节奏。有的时候,他恨自己每次讲话都在思考,从无真性情流露,他深知习惯成自然,他并非刻意为之,但是,在明镜的眼中,真的太虚伪,太假,太可恨。他自己无力纠正,恨自己心态过于保护自己,心理已经很不正常。“姐姐孤独,痛苦。二十年前姐姐放弃了唯一一次‘真爱’,为了把我和明台养大,您牺牲了应该属于您的爱情生活。您苦心营造的一个家,被我们给打碎了。因为,国碎了,家碎了,您的心也碎了。血与火锻造了我们的坚强,我和明台都是军人,军人是国家的脊梁!我们无愧于家国,无愧于军徽,我们唯一愧对的就是姐姐。”说到此处,千不该万不该,他居然下意识地去看手表,刚刚动了情的明镜一下就心火直窜。“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嫌恶吗?你回家,你诉苦,你认错,你不是屈服于亲情的压力,你是带着任务来的。你跟明台比起来……你?”“明台让您怜爱,是因为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对于亲情、爱情,甚至信仰,他都有选择的余地。可我,没有。”明楼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了。“大姐,我得走了,咱们姐弟之间的不和睦还得接着往下‘演’。等您下次回来,明楼再向您请罪吧。”明镜冷笑:“你还知罪么?”她这一冷笑,明楼倒放心了,这证明她又恢复了大家长的状态,证明她并没有被一系列的“欺骗”行径打垮。明楼笑起来,道:“大姐就是大姐,有气度,能包容,我真的是由衷佩服。”“呸!下次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永远不再弟弟们面前落下风。“那我就先撤了。”“滚吧。”大姐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了,配合有效,明楼心中掠过一丝暖意。这么多年,这么多重身份的自己,终于被爱自己、关怀自己的亲人彻底接受了。
真相大白1——明楼开门见山道:“‘死间’行动,你功不可没,我已呈文上峰对你进行嘉奖。你现在以‘毒蝎’的身份成功打入共党内部,为军统局在边保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是歪打正着,军统局已经批准了你进入延安,长期潜伏的计划。”“我们军统局在延安部署有自己的特工小组,其中一组代号‘鹰眼’由你全权指挥。我是你唯一上线,你只需对我一人负责即可。如果,有一天线断了,军统局高层会有人跟你联络,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林参谋。他是西南长官公署的人。”“王天风杀了郭骑云,置于曼丽于死地,不在我的计划里。你们整组人牺牲,换来的是第二战区的集体胜利。所以,我不向你道歉。”明楼郑重道,“我不道歉,但是,我向你致敬!我向你整组的烈士致以军人最崇高的敬礼!”明楼的眼神里包涵了一层深意,他看着明台,满溢着关怀和温暖的气息,他继续说:“在这个蜘蛛网般盘结的谍网中,黑中藏白,白中有黑,黑白又衍生出灰暗。”“我现在代表中共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的领导跟你讲话。”“你将以军统特务的掩护身份去延安,加入边保。地下党小组方面,我是你的直接上线,你所有的行动只对我一人负责。如果弦断了,南方局的董书记会派人跟你联络。现在是你进入边保的埋伏期,何时启动你这枚棋子,要看将来的战事发展。”明台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他眼里对明楼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感激而是充满了敬畏的眼光。 “军统方面呢?”“同样是蛰伏期。军统局需要你长期潜伏,打入中共内部。南方局需要你伺机而动,成为将来国共博弈中一枚关键的‘反间’棋子,代号‘203’。”“203?” “对,郭骑云同志的代号是‘201’,这个代号你要永远的铭刻在心底。”明台惊诧:“郭骑云同志?”“对。郭骑云是我们的同志,是南方局埋在军统局内部的一颗钉子,一颗已经腐烂在了木头里的钉子。他的牺牲是南方局的重大损失。”“明台,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共产主义的战士了。你不仅需要卓越的勇气与智慧,严格的纪律性,无私奉献的共产主义精神,还要有无比坚定的信仰与忠诚。解放大业需要你。”
真相大白2.——苏太太叹了口气:“是的。就像你舍不得明台一样,我们有共同秘密和难关需要度过。”她回答巧妙且谨慎。“这个家里,有我太多不知道的秘密,我已经不太在乎了。”苏太太上前,紧紧挽住明镜的手,道:“大家姐就是大家姐,风度、气势、海量。”“不重要,明家的得失不重要,我的感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赢得胜利。其余的都不重要。”苏太太发自内心地道:“我懂,我懂那种感觉。”“谢谢。”苏太太走向花丛,“花真美,今年的花真是美极了。”明镜会心一笑。
明堂,隐藏的高手——“你都停职这么久了,没想过跟我一起做证券投资?现在炒金也不错,中储券、军票什么的,都不如黄金来的过硬。”明堂饶有兴趣地说着。明楼笑笑:“事实上,我对文化事业更感兴趣。”
明堂隐藏的真深——明堂被明楼堵住话,气不顺地道:“呐,第一,啊,我说第一,我不是你的兵;第二,我不是当兵的;第三,我不是当兵的,我就算当了兵,也不是你的兵,你的明白?”明楼一字一顿地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明堂不说话了。“大哥,我们现在需要你。明家需要您,国家需要您。”明堂锁定目标继续走,他看见了刘秘书,竟没有停步。“明先生。”刘秘书刚喊出一声,只见明堂回头便是一枪。这一枪,是阿诚没有料到的。明堂向逃跑中的特务继续开枪,阿诚也开了火,陈秘书对准目标连发射击。顿时,乔家路上传出一片枪火声。明堂吼了一句:“2点钟方向。”阿诚反应灵敏地朝着2点钟方向就是一枪,一个狙击手中弹,从窗户上栽了下来。明堂自言自语一句:“真凶残。”陈秘书、阿诚形成交叉火力,打死隐藏的枪手们。战斗结束,阿诚和陈秘书同时撤离。明堂在一片狼藉中收拾起自己的皮箱,皮箱上赫然几个弹孔。而刘秘书腹部中枪,一片血污中呻吟着。明堂冲刘秘书发火:“你个日本婆娘,我这是‘都彭’牌的皮箱,你赔得起吗?你说你不在日本洗衣做饭生孩子,你跑我们中国来撒野!”阿诚跑过来:“大哥,没事吧?”明堂吼道:“怎么没事?我的皮箱被打烂了。”“没事就好。”阿诚径直跑到刘秘书身边,俯下身:“想死得干脆点吗?”阿诚狐疑地朝背后方向看了看,烟雾中,仿佛是陈秘书的身影。“大哥,你请了帮手吗?”明堂装傻:“说什么?听不见。”阿诚不再追问:“走吧,大哥。”明堂问:“去哪?”“去火车站。”阿诚向前走着。明堂不乐意:“去火车站,你带着我干嘛?你不嫌累赘?”阿诚停下脚步:“大哥,好枪法。”明堂看着他。阿诚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径直向前走去,明堂跟上。阿诚和明堂上了特高课的汽车,阿诚开车驶离大街。
明堂现身——法国公园,陈秘书向树荫下走来,站在一人身后:“录音带我已经销毁了,‘毒蛇’安全了。”明堂缓缓转过身来:“做得好。”“我有一事不明……”“讲。”明堂,共产国际驻上海站代表。“我们为什么要插手军统的事?”“因为他是我兄弟。”“您这样做,会引起他对你真实身份的怀疑,对您的掩护身份极其不利。”明堂答非所问:“明家不能再死人了。”说完,长舒了一口气,“陪我散散步吧。”说着径直向前走去,陈秘书跟上,二人消失在树荫底。
高手之间
好可爱的对话——“我真想挖个坑,把你给埋了。”“我一直在给自己挖坑,不如,我挖大一点,大家一起埋。”“谢了。”王天风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这一世做同事就够我倒霉的了,下一世千万不要遇见。”
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房间内,一切又恢复常态,明楼道:“真没有想到,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还要面对背叛。”“你孤独吗?”王天风问。明楼语气沉重有力:“不止孤独,是生不如死。”王:“每一个藏着秘密的人都会一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是伤害到家人,坚持走下去,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明:“你现在习惯给人上课了?”王:“给新兵上课。”明:“给逃兵补课。”王:“逃得掉吗?”明:“逃不掉!”两人相视一眼,会心而笑。突然,王天风换了一种语境,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明楼叹了口气,坦白道:“不好,一直都不好,我就盼着有朝一日谁把我出卖了,把我拉出水面,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站到刑场上告诉天下人,我,明楼,是一个抗日分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你就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了?”王天风截道,“你别做梦了。”王天风道:“走吧,别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当国之不国的时候,个人的选择哪里知道对错呢——明楼似乎稳定了情绪,开始夸夸其谈:“我为新政府工作,我让明家背负了骂名。说实话,我并不以此为荣。什么是爱国?国家的政治、经济都被打垮了!有人骂新政府是卖国贼!那我真的想请问一下,国家在哪里?在重庆?在延安?还是满洲?整个国家一盘散沙。我,明楼,并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去出卖国家的人,我是想让这个就快崩溃的国家回到稳定的秩序中,稳固国民安全、稳定国家残存的一点经济、一点力量。我为此赌掉自己的前程,明家的名誉地位一落千丈。谁知道真相?真相往往迷失在其中。
灰色周旋
明楼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粉鼻:“我可不想惹祸上身。我跟你之间,永远都在建立一种特殊的本能与压抑的新关系。”明楼的话很隐晦,可道理却很直白。汪曼春收起一脸坏笑,又摆出一副佩服的面孔:“明大教授总是能把情色话题提升到学术范畴的高度。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一名小学生,总被大教授牵着鼻子走。”
“知道什么是潜意识吗?”明楼说,“你的潜意识一直在诱导你工作,你聪明的小脑袋里装的是对每一个企图进入新政府的人进行身份甄别。
再强的巾帼英雄于乱世中始终都是依附强权的一翼而已。而新政府的羽翼将慢慢丰满,所以,懂得收翼放翼,甚至剪翼,才是跻身为一翼的首选。我就是在替你剪翼,当面泼冷水的人,才是亲人。你,明白我待你的心吗?”汪曼春感觉自己要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害死了。明楼的嘴可以把最不讲理的话瞬间化为一段掏心掏肺的肺腑良言,她忽然又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毕竟明楼说出了“亲人”这两个关键字。
声东击西,故意彰显自己对于地位、荣誉和金钱的在乎,掩盖自己的身份等真相——“你抓共产党抓到我家里来了,收获很大吧?写报告了吗?报告上都是怎么写我的?你把我拉下马,你以为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善用否定句,可以迂回减弱刺耳语言的效果。比如:不要不仁慈——要仁慈;不是私人恩怨——是公家事;不用不客气——可以犀利;无需多言——少废话;不可以不费心——要费心。
对待胆小、贪图小利的人,武力震慑即可,无需费心思纠缠——明楼道:“我不看了。”这句话看似说给死人听的,却让所有在场的活人胆战心惊。明楼回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说:“给他发阵亡的抚恤金,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伪装者之特征之一,用狂怒掩盖事实,表现出对于金钱和权力的欲求,后续继续补充——待警卫稀稀落落都出了门,明楼指着手下骂道:“一群蠢货!我能指望你们做什么?文件、策划、秘密交接一个个做得无懈可击,一出事,一问三不知!你们能不能尝试做一点点有用的事,别逼着我说粗话!”
列名单的要求很具体,故意将任务布置的战线很长,且不让中途汇报。一来给自己人留出足够的转移时间。二来显示自己对于日本人的重视,死难者详细名单。伪装者善于通过情绪、话语、细节等,让对方陷入他们狭隘的世界里去,然后悄悄做自己的事——“现在第一要务……”明楼想了想,开口吩咐道,几名秘书马上做记录,“……要搞清楚‘樱花号’专列上死难者的详细名单,及时安抚日本人愤怒情绪和南京政府遇难官员家属的抚恤。你们要出具详细的死者名单,姓名、年龄、级别、籍贯和他们的家庭成员都要罗列清楚。汪主席这边我不担心,重点是日本人,他们对我们的谍报系统会失去信心。”明楼思忖了一会儿,“你们先去忙吧,所有情报汇总后再向我汇报,都出去。”
伪装者绝招之一混淆视听:让周围人以为自己看中的是权力、地位和荣耀。其实是用世俗的权力金钱,来掩盖自己真正的作战计划。生活中也一样,让别人去看到我们的内卷虚伪和拍马屁,私下里充分利用好时间和人力,去追自己真正的梦——“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今天晚上,南京政府的骨干和日本帝国的军人们在瞬间化为灰烬。”明楼有气无力地说道,“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伪装者绝招之一:通过关心对方,让对方放下防备和戒心,主动泄露一些秘密。切忌单刀直入地询问,容易让敌人反感多疑。——“曼春。”明楼温情脉脉地将汪曼春的身子扳正,说:“其实,我真舍不得你出来做事。这几年,你真的改变了很多,你让我既感佩又心疼。”汪曼春和明楼四目相对,一时间受不住他的眼神,心像是被捣碎般:“师哥,只要你开口,曼春什么都肯为你做。”“你能为我做什么呢?”明楼微微叹了一口气,目视窗外淋漓大雨。“师哥,我能替你做很多事。”汪曼春急于表白,“师哥,我们情报组侦听科发现了两组不明电波,我们已经成功地监听、截获,勘测到了电台方位。如果,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急着赶过来看你,说不定一条大鱼就落网了。”——“曼春。”明楼扬起头,“你真是女中豪杰!有了你的辅助,我相信,我明楼无事不可成!挫折是短暂的,而利益是长远的!”
以前看某些人鞍前马后,还略微有些心疼和羡慕。现在再看见他们被召唤到领导办公室,已经没有仁慈和同情的反应。因为我的脑海里,不再有“好”或“坏”的挣扎,反而被“高效完成”或“偷偷摸鱼快乐”取而代之。——以前他看见汪曼春的泪就会有揪心的难过,而现在他再看见汪曼春的泪,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因为他的脑海里,不再有“爱”或“不爱”的挣扎,反而被“可用”或“可弃”取而代之。
伪装者之特征之一,用狂怒掩盖事实——明楼愤愤道:“外面的刺客排着队来杀我,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明里暗里地跟我作对。都以为我瞎了!小的吃花酒,泡女人,在学校打架斗殴,居然还敢去开大姐的保险箱,吃了熊心豹胆了!还有买卖劳工的,生意都要做到日本军部去了,是不是都想看我怎么死啊!我警告你们,再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胡作非为,我整死他!”这话说得全无风度大失水准,偏偏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明楼的愤怒,听懂了明楼的暗示和威胁。
“一个下人没有奢侈到可以选择工作,或者为谁工作。而且,明家对我有恩。” “你情愿为所谓的家庭和睦做牺牲?” “我不希望别人骂我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那就是有野心了。” 阿诚语塞。 “我保证,绝对不会对明家造成任何伤害,监视明楼为的是更好地保护他。你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就能脱胎换骨真正成为一名帝国的朋友。”南云造子太了解阿诚对明楼的忠心,而若想让他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工作,只能从明楼下手。雨声,风声,电话铃声,脚步声,掩饰不住伪政府每一个官员的惊慌,更掩盖不了伪政权与抗日联盟正面交手后,第一个回合的“惨败”。
黄昏刚过,一排排街灯照影,昏黄的灯光与天光交织在一处,天上不时绽放着五彩烟火,天光斑斓地投射到街面上,满大街的虚假繁荣。
汪曼春被明镜“施毒不见毒的毒辣话”堵得胸口疼,脸顿时涨得通红:“您要管教弟弟,回家去管教,您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您无非就是借着我师哥打我叔父的脸!今天是我汪家请客,不是您明家做东!” 你只不过是我家明楼翻阅过的一本书而已。当然,也许他兴趣来了,会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不会落在他的床头!
俗话说得好,谁家儿女无庭训,哪家长辈不行权呢?汪芙蕖也来替门生打圆场道:“他姐姐脾气向来如此,实在难为我这个学生,克己复礼,处处隐忍。”众人理解地点点头。
新会长办公室的门不断地推送、开合,文秘、职员、军官,甚至有日本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
阿诚边走边答:“你们问的都是上海经济现存的实际问题,由来已久,而不是我们南京政府经济司的现行决策。”“那么请问明先生,南京政府经济司的决策是什么?”阿诚继续答道:“无可奉告。”“经济司会在短时间内出台新政策吗?”“这是政府的机密。”“您想看见明天全上海报纸上的经济头版头条是无可奉告吗?”“你是干新闻的,如果你认为无可奉告是头条新闻,你照登好了,不用通知我,我不关心这个。”
阿诚继续道:“利益是不会分享的,更不要说是荣誉和地位。”
“他只顾不问。” “为什么?” “明先生想在周佛海面前鹤立鸡群,但是,又不想表现得比周先生聪明。”南云造子恍然大悟,由衷地赞道:“聪明。”
南云造子笑起来:“明先生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找你做帮手,你一句话就要拉我做耳目。” “我一直就很相信南云课长的实力。” “凭直觉?” “不,眼见为实。” 南云造子自负地笑起来:“好吧,我看我在明先生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了,那就分工负责吧。” 明楼颔首:“正确选择。”
被请喝茶的学问。喝烫茶,他喝得下是本事,喝不下我自有办法不受牵连。阿城的言辞激进、犀利,伪装不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梁仲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秘密文件放到汪曼春面前,她认得这份文件,那是自己交给南云造子的一封信。她伸手要抢,梁仲春用手一挡:“同事之间也要有点风度,给点退路。我知道这是你写给南云课长的揭发信,揭发我走私烟土,公器私用,信是特高课的朋友卖给我的,我就不再拆看了。”说着掏出打火机,当着汪曼春的面把信烧了。“南云造子的死,我们尽力就行了,别太尽心了。”“我担心你一意孤行,到最后变成一个笑话。” 汪曼春一把将桌面上所有卷宗抓在手里,扬起卷宗说:“笑到最后才算赢。”
汪曼春问:“派谁去?” “你想叫谁消失就叫谁去。”汪曼春咀嚼着他话里的含意,幽幽地道:“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起来:“对,就这么简单。” 话一出口,汪曼春心中了然,她喜欢聪明人,对梁仲春有敌意也有敬意。
“陆军医院死了一个共党叛徒叫许鹤,特高课怀疑都是内部人做的,正在一一排查,冈田芳政把我们全都叫来,无非就是杀鸡儆猴。”梁仲春大胆地揣度,“我说,这招不管用。” “那你在这干吗?又不用你抓人,人有日本宪兵呢。” “我在这不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嘛。” 阿诚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也对。”
梁仲春反水过程的纠结——“我原是中统出身,我今次反水,必须要有一张陈先生手书的特赦令。并且,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要转换为中统卧底。”阿诚听到他开出的条件后,当即笑吟吟地从皮包里取出一张中统局陈局长签发的特赦令:“梁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梁仲春真心佩服:“好,高瞻远瞩。”“从今以后,老兄就是党国的功臣了,无论江山易主、春秋换季,梁先生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回想着阿诚的话,梁仲春从心底做了从此“反水”的决定,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从弹夹里退出子弹。
梁仲春和阿城——“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回不了头。”梁仲春拉响枪栓。“你说错了,你现在是浪子回头。”阿诚对着一名囚犯的后背开了第一枪。枪声清脆,人犯栽倒。“我可是跟定你了,你可别想过河拆桥,半道上甩了我。”梁仲春手起枪响,一名囚犯倒“毙”。“这话说的,听起来像新婚夫妇。”说着,又是一枪。
当时时局
他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楷体字,代表一切顺利;写兄启,代表“粉碎计划”正式启动。如写弟启,则代表暂停一切计划。这种最原始的传统间谍做派,其实是最安全的。
那个时候,只有共产党才会使用假身份,以利于隐蔽和潜伏。当然,也可能是某种商会,比如走私香烟、私自贩马、贩运私盐的人,也会用假身份来行走江湖。
“你说。”阿诚紧握话筒,心里一惊。所谓储备银行林秘书,是一个紧急暗语,电话使用的是一条通过交换机转过来的暗线。
当时的上海已经非常前卫先进,经济发达。虽然没有彻底沦陷,但也是风雨飘摇了。各个国家都想占据这个好地界。上海、南京、苏州,离得非常近。 黑龙会就是黑社会,黑道儿。 美英法对中国领土的瓜分,占据的土地就是自己的租界(其实就是强抢的地段);进而部署自己国家的政治力量、军事力量,执行自己国家的经济政策、法律政策,建立国中国。日本间谍:冒充中国人,打入中国内部,获取军事情报的日本高级情报员。 汪伪政府:以二春为首的汉奸组织。 领日本薪水的包打听:应该是没有明面亮身份的汉奸吧,盲猜是原属中统、偷偷叛变、仍潜藏在国民党组织、拿双份工资的中国情报员。————“组长,我想以下属的身份提醒您,这里是上海,租界里是孤岛,租界外是日本占领区。整个租界充斥着黑龙会的魔爪、法国巡捕、日本间谍、76号的狼犬、苏俄密探,甚至还有领日本薪水的包打听。我们见面不应该在各种势力杂聚的场所,而您的打扮,恕我不敢恭维,您招摇过市,不怕别人记住您的脸吗?————“我来回答你的提问。”明台放下刀叉,“第一点,上海是孤岛没错,我们就是要利用这座孤岛来战斗,与各种势力周旋(都是孤岛,也就都不管闲事了)。我们不到敌人经常聚会的场所,怎么跟他们接近?换而言之,我们看不到目标,摸不清敌情,我们就是睁眼瞎;第二点,我的穿着是我私人的事情,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不用你来教,我自信在这一点上,我比你专业。
明台,你在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你问这个?这不归76号专卖,76号只负责运货而已,盖了章,才能进出港口。”阿诚刻意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76号和重庆政府高层的人勾结,走私紧俏商品,香烟、红酒、鸦片都有得卖。”明台一惊:“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以为呢?”明台愤懑:“前线可是出生入死……”“……后方是醉生梦死。”阿诚接口道,“生意嘛,有来有往,战争带来的物资紧缺,双方都需要互惠互补。周佛海跟军统局的戴局长关系匪浅啊。明台,你在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关于秘书——“你知道政府秘书处一共有多少个秘书?他们都在什么岗位,负责什么工作?一个政府大楼里有民政局、外交局、军政局、财政局、实业局、交通局、司法局、文教局、内务处、警备处,这些工作的有效衔接需要多少跑腿秘书?前台秘书?行政秘书?党务秘书?事务秘书?文书秘书?内务秘书?外务秘书?等等等等,一个秘书不上班,不要紧,三个、四个秘书不上班,整个秘书处就可以关门了。出了事故,谁负责?你?特高课?要不要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汪主席?或者周佛海先生?”
师徒同门
激将法,对于热血青年,是真有用。王天风不愧是个疯子般的老师,把学生的心理摸得透透的。王天风和明台的对话内容和说话方进行了转换,分别以对方熟悉的方式,来让对方无话可说。都是语言大师啊!
你是一个有‘个性’且有‘悟性’的人,你张扬极致的背后隐藏着忧世拯民、奋进求成之心。骂我不行,腹诽更不行。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缺乏道德底线的人。知道答案,才知道你的底线。“古驰牌领带,意大利佛罗伦萨出品,世界名牌,上海奢侈品商店有卖,限购品。照郭副官收入估计买不起。”
“你喜欢‘包罗万象’?”王天风语含讥讽。“不,我喜欢‘一锤定音’。”“那岂不是很专一?”“因为遇不到啊。”“就她了。”王天风从明台手上夺过文件,“啪”地一声合上扉页。明台不松手:“再看看别的……”“都一样。”王天风截断道。“不一样。”明台说着就要翻开下一页。“这个没商量!”王天风制止他,把文件夹一合,说:“你以为菜市场挑白菜啊!”谁知明台手一抬,那张于曼丽的黑白照被他拿住了,明台拿腔作调地怪叫道:“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王天风嗔怒地拿着文件就要打他,明台就势一躲,边躲边嚷道:“嗨,我真见过!”
“外在条件重于内心的保护色,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无可争议的是外在条件是一名优秀特工所具备的有效武器之一,那就是用你们的外在条件去伪装自己。内心强大,外在兼具迷惑性,才能让你们在关键时刻突破重围。” “不重情义,难堪大用;太重情义,害人害己。”王天风徐徐道。
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明台,王天风沉思着。想到明台身份的特殊性,富贵人家,娇养子弟,心高过天,眼过于顶。仅凭一次机缘巧合便涉足谍海,恰又适逢其会遇得伯乐,可谓是一匹烈马,野性难驯。
王天风清楚,对于明台这样的急症就需要下猛药,想了许久决定干脆来个釜底抽薪,短时间内拿下这匹野马。如果明台只是一个庸常之辈,他也不打算再把时间都浪费在他的身上。心中暗忖,既然明台想走,那就让他走吧。
“你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而我是一个严谨刻板的人。我想,我们之间的师生缘分到此为止了。“你是有才,你才华横溢的下面却藏着尖酸刻薄。”明台竭力挣扎着爬起来,却力不从心。明台的自尊和自负被一脚一脚踢得粉碎,他终于懂了,一旦妥协,别无退路。
“记得,在飞机上。”明台说,“老师盛气凌人。” 王天风瞟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中无人。”
“这块表是我所有家当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王天风说着从手腕上把手表摘下来,送到明台面前。明台认得这块瑞士手表:“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表也不例外。”看似不给面子,可他心里知道这块手表的珍贵,礼物太重不敢轻易接受。 王天风无语,拿着名表的手在半空停顿了半晌,开口道:“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压箱底,您不介意吗?” “不介意。” “好吧,我收下了。”一副勉为其难的口气。 “你没有什么要送给我吗?”王天风知道明台给自己买了一套西服,故意问道。 “原来有的,可是我改主意了。”明台说,“像老师这样清廉如水的人,我就不贿赂了,免得挨军棍。” “你按我的尺码买的衣服,你能穿吗?” “能啊。”明台理直气壮,“等我老了,长缩点了,发福的时候穿。” “好。”王天风就喜欢明台这股调皮的劲头,骂人都骂得不拖泥带水。“你记着,下次千万别再落我手里。”算警告,也算玩笑。 “您是专程来跟我告别的吗?”明台追在他身后问。 “不,干我们这一行的,不需要告别。” “将来还会再见面吗?” “有可能,但是如果再见面,也许就是你死我活。”
也是这个时刻开始,他决定和于曼丽搭档,既有对她资质的认可,也有对她过往经历的心疼怜惜、解救。“如果我利用自己悲惨的身世留下他,无异于卑鄙地谋杀他的‘自由’,而我将成为永不得救的罪人。”于曼丽低着头,语气中充满着倔强。“不错。”明台淡淡浅笑,“以针代笔,字格簪花,嗯,值得珍藏。”于曼丽欢喜地笑而不语。
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有恶意也无所谓。”于曼丽蹙着眉角,显然她不是不领情,而是真的无所谓。
明台发动汽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南京路,南京路。保险箱是我背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偷刻的,钥匙是偷的……我偷开保险箱的目的是?偷钱。对,我需要钱……我花天酒地,生活铺张,我需要大量的钱……作案动机成立。”冠生园的门被人粗野地推开,汪曼春看到明台的一刹那满脸错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还要惊愕百倍。
做得逼真,不算什么,要她信了,才算成功。让一些突发事件,从表面看上去很真实,让存疑者找不到事发根源。”“清除一切痕迹,但是,要做得很自然,在纸上留下新的地址印迹,被损坏的证据往往比实际证据更有吸引力。凡事做到有案可查,好帮助你的对手更有效地工作,花更多的时间来寻觅你所留下的蛛丝马迹,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最终一无所获。”
“顺利离开现场,只是暂时脱离危险,如果跟踪者牢牢地记住了你的脸,很不幸,你必须解决这个跟踪者,进行有效反击。”明台反复想着王天风的教导,大步地走到街上,混迹人群中。“一个熟练的跟踪者,并不等于是一个聪明人,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去考量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这就给猎物的反击提供了宝贵的时间。聪明人通常都不会被猎物发现,既然被猎物发现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也交给了猎物。聪明的狐狸一样会杀死猎人。”王天风的话犹然在耳。明台第一次睁大双眼瞪着苏太太的背影,她干净利落的补刀,让明台目瞪口呆。
名师和高徒的对话1——王天风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也许你大哥诚心想输。”明台看了一眼台面上的局势,道:“想输就能输,那么输就是赢啰。”王天风不屑道:“我说你也信,你大哥无论输赢都会找到合适的理由。”
名师和高徒的对话2——“底牌有多大我看不见,不过直觉告诉我,你维持不了多久,打牌靠得是技术,不全是运气。”说完,王天风继续下注。“不全是运气,也就说,有运气的成分了。”明台继续跟牌,“我赌自己,鸿运当头。”“令弟的牌风很怪异,横冲直撞,一点没你的风格。”王天风抬眼看了看明楼。“他原来不这样,从来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跟哪个混蛋学了点自以为是的‘本领’,变得牌风犀利,喜欢以小博大,剑走偏锋!”王天风笑笑:“那你该谢谢那个混蛋,如果今天令弟赢了。”
名师和高徒的对话3——王天风对明台,道:“千万别以为你赢了。”“我知道。”明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使得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明楼疑惑道:“你?知道什么?”“输赢都在一念之间。”明台回答,“赢了一局,还会有下一局。”“如果有下一局,你记住了年轻人,你一定要押到底!因为不到最后,你不知道那个洗牌的会给你一张什么样的牌。”王天风说最后一句时将目光从明台身上移到明楼身上。明楼不说话只是看着。
王天风太坏了,其实他知道明台已经被赤化,也成了一名共产党——果然,王天风笑了。不过,很快就说出一句让明台堵心的话:“于曼丽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戴过我送你的表。很符合你的性格,压箱底就是压箱底。为什么现在偏偏拿出来戴?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没说错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师的事了?”明台浅笑,其实心虚。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明台就正式成为中共地下党外围工作人员,开始为地下党工作,和程锦云保持单线联系,且没有下线。为此,明台心里却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对不起王天风,虽然他在心底给自己补充了一万个“背叛”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你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老实说,A区摆渡走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过,销毁满船的走私货,就等于在烧钱。战时国家的经济需要大量的钱来支撑。你真是胆大包天。”王天风拍拍明台的肩膀,“像你做事的风格。”听到他这样讲,明台的心也放下了。“老师,无凭无据的,您可千万别认定就是我干的。您要认定是我干的,我就一口咬定是您教的。”“这话听着很悦耳。”王天风笑笑,“能干出这种出格且有种的事的人,一定是我亲手带出来的。”花园的草坪上,传来阵阵悦耳的音乐声。王天风的面目也变得和蔼和朦胧:“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亲切温暖,富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只可叹,我们的生命属于这个国家,而不是单纯的属于自己的家。”
于曼丽对于明台——“你不用为我担心。”于曼丽轻声说,“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是我自己贪心。”说完,于曼丽迎着风又苦笑道:“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忐忑呢?其实,我还是应该高兴,因为你的忐忑不安。”
同立场
黎叔:行动小组组长,有谋略、看得清局势真伪;敢灵活应变,企图扩大情报力量。 程锦云:头脑清晰,有真知灼见,能建言献策。 比电视剧里的人物形象要圆滑、利索、风情、有见识。
明台笑道:“我来拿事先说好的东西。” 黎叔看着明台:“这么快就要利益均沾了?” “你们搞到了汪伪军需库的情报,我想我有权分一杯羹。” 黎叔微笑着从皮包里取出两根“黄鱼”,用一块手帕包裹好,递给明台。 明台接过来,疑惑地浅笑一声:“怪了,我像是来化缘的吗?” 黎叔也笑了笑,继而接着说道:“这次行动中,我的人在获取军需库情报的同时,做出了劫财的假象,拿走了军需官身上的三根黄鱼,我分你们两根,作为报酬。你不是化缘,我也不是施主。彼此分享所得而已,我得情报,你得钱财。” 明台开门见山:“合作吧,胜算几率大。” “我考虑考虑。” “我会为你提供日本军火库的准确地点,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编码,很合算的。” “你真是无孔不入。”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赞美。” “现在的上海就像是一艘风雨飘摇中的海船,而我们就是这千疮百孔的海船上的水手,为了这艘船能够平安靠岸,我们要不停地给这艘船补漏,不停地扬帆,不停地打着求救信号……不停地调整航向和罗盘。”黎叔一脸坚定,“我们的确需要联合起来,在上海打开一个新局面,只有同心协力,才能与76号分庭抗礼。” “我没打算上你们的船。” “难道我们不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吗?” 黎叔看着明台,目光深远:“年轻人,把目光放得远一些。你们的蒋委员长尚且放下身段来联共抗日,你有什么理由来拒绝抗战联盟呢?”话说得平淡,更像拉家常,黎叔继续道,“我觉得你是怕不知不觉地跟我们走得太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怕被赤化,所以你违心地拒绝上我们的船。” “有没有过浑身是血躺在战壕里,等待下一个冲锋号?有没有过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跟战友们轮流守着阵地?你要不信任任何人,你早饿死、困死了。”黎叔语重心长,“你要学会去相信别人。”
程锦云是行动干练,怀抱着善心,有信仰的。于曼丽是杀伐果敢,历经过暗黑的,能做事的。 明台是杀伐果敢,怀抱善心,有血性,不喜欢阴暗的爱国青年。所以明台会和程锦云成为一个阵营的人,而和于曼丽只会是惺惺相惜的生死搭档。——程锦云对伤口又仔细看了看,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伸了进去。明台别过脸去,只听黎叔一声闷吼,子弹头落地。待明台再转过脸时,程锦云已经开始包扎伤口。
程锦云抿着嘴笑得自然、开心、纯甜。她不设防地娴雅微笑,就像一面透明镜子,直照到明台软软的心窝里去。明台的心跳得厉害,在于曼丽优美线条的诱惑下,自己的心也曾有过赤裸裸的激荡。可是,这一次,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生理上的需求被精神上的享受给取代了。他在精神上获取到一种宁静的美,淡淡地像空中的雪花漫天释放,含着清雅、幽香、纯净、洁白,她才是天使一样的情人。
“他应该是介于重庆和周佛海之间的桥梁,若以黑白来论,你大哥应该是灰色。”锦云也不知是故意要作弄他,还是天生的面团性格,赶着明台叫哥哥。啊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鸳鸯。”
因一致信仰走到一起的璧人,是刻意,也是命中注定——“永恒不是求来的。”程锦云在花台前摘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亲自插在明台的西装口袋上,“永恒是彼此的信念。”明台之于程锦云——“我爱你。”程锦云哭出声来,“我真心爱你。”她想着,非关策反,自己原来一直深爱于心。她要让眼前的男人明白自己是十足真心,脱口而出道:“你要死了,我决不独活,明台。”
明镜——“因为您的身边藏有日本特务。”黎叔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不能贸然告诉您真相。您的性格刚烈,眼睛里不揉沙子,喜怒哀乐几乎都在脸上。这也是组织上迟迟不能启用您的真正原因,您以左倾资本家的面貌为党工作,是最安全可靠的。因为您没有扮演任何角色,您就是您,本色出演。”黎叔的这段话,的确一语中的,击中明镜的要害。“我们从银行保险柜被暴露这件事来分析,您身边一定有汪曼春派出的眼线,不然,他们不会清楚到保险柜的号码及使用时间。”董岩道,“我们一方面中断了跟您的联络,另一方面却加紧了策反明台的工作。”明镜微微感叹了一声。“明镜同志,希望你坚强起来。”董岩终于打破了寂静,“我们今天约你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能全面了解真相,并且让你和黎叔的地下党小组成为一条战线。我代表党组织向你正式宣布,你这条隐秘战线开始启用了。”“你们之间的联络员,就是程锦云同志。”董岩道,“她作为明家未过门的弟媳妇,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明公馆,为你们的彼此间的联络搭就一座牢固可靠的桥梁。”明镜的表情漠然(已经得知了,两人的感情是被人设计好的),这让敏感的黎叔有些莫名的担心。临走前,黎叔握住了明镜的手,说了一句肺腑衷言。黎叔说:“感谢你,感谢你的付出。我一定要救他出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走出茶楼,明镜心绪不宁地漫步在街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学会克制自己,控制情绪,否则就会害人害己。
明镜和程锦云——“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16岁的女孩子,就像你现在一样,站在我家门口,她告诉我,她要嫁给我弟弟。我告诉她,行,除非我死!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她说,行,我就等到你死的那一天!所以,那个疯女人到现在了依然没有嫁。我厌恶那个疯子的一切,唯独承认她爱人的勇气。我欣赏你的一切,唯独……”她在措词,毕竟不想把关系搞僵,“唯独不相信,你会爱他到永远。”程锦云有些难过,长长的睫毛耷了下来,泪水盈眶。她只有一句话,还是那一句:“我真心爱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坚定,“直到永远。”这句话,多多少少让明镜找回了一点心理平衡。她伸出手来,道:“来吧,锦云。我们需要同舟共济。”她把程锦云拉进了屋。
明台反应太敏捷了!面对程锦云“你人不成熟”的评价,明楼反问“我和你很熟吗(你很了解我吗)”,一个问题,让程锦云不管怎么回答,都会陷入明台的陷阱里。回答很熟,就是肯定两人的关系,让程锦云羞涩。回答“不熟”,就是否定自己对于明台的评价,同时他没想到明天竟然顽皮地来了句“那就煮熟吧” !哈哈哈,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谚语的含沙射影,让程锦云更是羞涩难堪。
精彩对话摘录
冈田方正公开怀疑明楼,明楼淡定说:我以为我是被信任的中坚力量。 冈田方正急忙解释说你不属于秘密接触者,明楼反问:你怎么不知道我是秘密接触者,我有我自己的情报链。 明楼真的是高明,既淡定,又自信,永远不输于人。
冈田:“有传言说,抗日分子已经逐步渗透到了我们的谍报机关,很多内部机要文件默默流向重庆、延安,日本军部对我们近来的工作状态极不满意。”
明楼:“上海是世界情报的中心集散地,我对冈田君所述,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冈田:“那你对什么感到惊讶呢?”
明楼:“要说惊讶,你把我牵涉进来,我感到惊讶。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是新政府的中坚力量,不被怀疑,只有信任。”
冈田:“接着呢?”
明楼:“你说呢?”明楼道,“你肯定不这样认为。”
冈田:“我需要一系列的证据,来证明你们都是帝国的朋友、新政府的精英,而不是跟大日本帝国为敌的叛乱分子。”
明楼:“做特工的本能是怀疑一切,我不反对。但是,神经过敏,我就不赞同了。”
冈田芳政突袭似地问道:“你知道‘眼镜蛇’吗?
“‘眼镜蛇’?”明楼先是一愣,然后淡定道,“第一次听到这个敌方代号,我们所知道的只有‘毒蜂’而已。”
冈田:“据可靠情报,‘毒蜂’已经离开上海,现在的上海军统站盘踞着一只‘毒蝎’,还有共产党的潜伏电台‘眼镜蛇’。”冈田芳政拿出一叠密码记录,放到明楼的面前,“特高课破译的重庆密电里多次提到这只蝎子,更奇怪的是,共产党方面也出现了这只蝎子的电文。”
明楼:“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们互通往来,并不奇怪。”
冈田:“南云一直苦心经营着特高课的侦听网,她的机要文件里曾经提到,她有把握挖出隐藏在内部的幕后黑手。她的死,只能证明一件事,她离共党的这条‘眼镜蛇’只有一步之遥。”
明楼泰然自若地喝着茶。
冈田:“许鹤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极度感染,在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区进行治疗。这是特高课高层机密,这个秘密消息南云曾经跟十一个与帝国情报有关的官员提到过。但是,我知道这十一名官员里并没有明楼君。”
明楼镇定道:“你怎么知道,这十一名官员里没有我?就算是这十一名官员的名单上没有我,我也有可能得到这个情报,我有我的情报来源。任何一个与秘密工作相关的人员,都有自己的情报链。”
面对明楼的风轻云淡,冈田芳政心里很是佩服,佩服他的坦白、遇事不惊、得理不让人。
大爱明楼啊!——没问题,你不用解释。在南云被刺一案上,我多多少少感到内疚,因为刺客原本要杀的人是我—— 这话说得很高明——没问题,我谅解你。本来杀得是我,让南云替我死了,我很内疚。 ——既有低姿态,也有不服气。一个不容易被掌控的、不让人心里熨帖的下属。明楼直接表明了自己坦荡的为人处世的风格——原本我可以推说自己毫无所闻,但是,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希望冈田君以后对明某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询问。
“明楼君,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的这个情报来源,我无意冒犯,我只是想从明楼君这里得到更多有关南云被刺的信息和线索……”冈田芳政特意放缓语气,“希望……”
“没问题,你不用解释。”明楼猜出了他的心思,“在南云被刺一案上,我多多少少感到内疚,因为刺客原本要杀的人是我!这件事,是我在周佛海先生的公馆听中央信托公司的李董事偶然提及,据说,他是听他的小舅子――中央军事委员会特务处一名书记官说的,详细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冈田芳政扼腕:“情报外泄竟然如此厉害。”
“原本我可以推说自己毫无所闻,但是,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希望冈田君以后对明某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询问。”
明楼直言不讳于汉奸的下场。这一段对话用词很是有讲究——坦率敏感 VS 看得透,豪气 VS 刚愎自用,茶凉了。 刚愎自用:倔强固执,自以为是,不接受别人的意见。
“我明白。冈田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背负着不同的罪名在生活,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善良的一面,把最凶残的嘴脸留在了大众的印象中。”明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国人骂我是国贼!我也曾问过我自己,我心理上是否能够承受,不管我能不能承受,新政府依然需要正常运转,政权、财经、利益、贸易、暗杀等等,都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就算我今天不做了,或者被抗日分子暗杀了,或者是日本人不再相信我,要除掉我了,对于这个混乱的世界、血腥的上海,并没有多大帮助。跑马场的马照跑,夜上海的歌舞依旧升平,没有人会为我哭,为我笑,这就是一个披着虎皮揣着绵羊心肠,为帝国服务的官员的下场。”
“明楼君,你很坦率,而且敏感。”
“不是敏感,是看得透。”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当一个城市里的人视你为虎狼的时候,做了国贼又何妨?”
“豪气!”
“刚愎自用罢了。”明楼把茶杯一掷,说道,“茶凉了。”
程锦云好聪明,打火机里是矿区分布平面图。两个人在打情骂俏之间,互相交换情报,互相打掩护,太绝了。
程锦云对明镜笑着说:“大姐,我想没收明台的打火机。”明台的脸色骤变,手握成拳。“打火机归你,你归我。”明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此话一出竟让程锦云顿觉羞涩:“你大姐看着我们呢,你最好老实点。”说完,从明台手里拿过打火机,收了起来。“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多了。”明台笑眯眯地说道。“你想说什么?”明台不回答,巧妙地转移话题道:“大姐,我送锦云出门。”程锦云不领情:“不用送了,门口有车。”
染指:指人们分取不应该得到的利益,也指插手某件事情。比喻分取利益。多指分取非法利益。
“组长,您就是去找宁站长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我们A区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入股,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
明台已经心如明镜,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解释,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可确保性命无忧,但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
明台愤怒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国民政府的投机买卖,上层高官与日伪合流,金权一体!”
被赤化了。
程锦云低声说:“我看见一个曾经的热血战士,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主动放弃阵地。”明台一愣,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被人给揪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嘴角一撇笑起来,道:“哪有阵地?我已经看不见了,你没看见天黑了吗?”程锦云意味深长:“那就换个天吧。”一语宛如雷击,明台内心深受触动。明台看着程锦云,一股暖流涌上心尖。仿佛建立起一座心灵的桥梁。程锦云的手主动伸出去,紧紧地握住明台的手。明台想哭,他觉得自己很满足,因为程锦云的存在,他的心灵被净化,他愿意跟她一起去打下一片崭新的天。
这么巧,这刘斌真不走运。
明楼站在窗前,对阿诚说道:“周佛海有个亲信,化名刘斌,是他派在军统局高层的卧底。偏偏戴老板派此人到上海接管B区行动队,他不走运,在川沙古城被日军清乡队伍给抓了,现在日本人的第一无人区做劳工。” “‘毒蜂’发来急电,说刘斌曾经参加过‘死间’计划的会议,要我们在周佛海还没找到他之前,彻底清除他。”
要清除的名单当成营救名单交给敌人——“组长,命令来了。”于曼丽把电文递给明台。明台读道:“营救三名被捕行动队员,摧毁第一无人区。”同一条密令,明楼也在对阿诚讲述着计划的实施步骤:“营救我们的队员,需要突击队直接插入第一无人区,为了给突击队做掩护,我们需要把敌人的眼球拉到有关劳工买卖的谈判桌上。把我们要清除的名单当成营救名单交给敌人,敌人会帮助我们快速、低调地解决掉周佛海的卧底刘斌。
阿城和梁仲春的过招:
“我见过怕死的,没见过怕成你这样的。你这么窝囊,跟着明长官是怎么混过来的?”梁仲春坐在副驾上,对阿诚一通嫌弃。阿诚不理会,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到底是谁让你来执行这个任务的?”梁仲春突然问道。“没有任何任务。”“什么?”“我们必须置身事外,没有任何任务,我们只是路过这里。高木想凌驾于南京政府之上,就让他去出这个风头好了。有人想方设法地要害我们,那就让他自作自受。”梁仲春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阿诚的话,说道:“你跟我合作,我真金白银地分你一份;我跟你合作,我得到了什么好处?你说!”“为国效力。”阿诚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梁仲春顿时哑了。“我不是问这个。”“这正是你需要的。”“你能做主吗?你不也受命于人?”“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了解现在特高课和76号及南京政府的格局吗?你有可能知道皮毛,但有一点你不知道,平衡各方利益关系。”梁仲春问:“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你心里有数。”梁仲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南京政府、76号、重庆政府、日本人这些力量到底是个什么平衡状态。
冈田芳政一巴掌打在高木的脸上,只见脸上瞬间红了一片。高木站得笔直,听着冈田芳政的训斥:“南京政府正式行文向我要人,刘斌是周佛海安插在重庆的重要卧底,你竟然背着我杀掉了他!”
“报告冈田课长!刘斌此人有重大双重间谍的嫌疑,周佛海首鼠两端,既为南京政府工作,又和重庆政府藕断丝连,卑职是想快刀斩乱麻,解决掉这个麻烦。没有及时向冈田君汇报,是因为卑职想替冈田君背这个黑锅!我们绝不能让这个祸害进入南京政府高层。卑职一点愚忠,请课长原谅。”
“你知不知道,在南京政府眼里,这个人的生死很重要。”
“恕卑职直言,他们要的这个关键人物就是我们必须解决掉的人。”
“你应该留着这个人,他对我们也会有利用价值。”
“他对我们而言利用价值不高,对于南京政府而言,我们杀了他是杀鸡儆猴!警告周佛海,尽管他位高权重,日本政府才是他头上的天!”
“高木君,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是上海,是各方势力盘踞、博弈的世界情报中心,单凭一股勇气是办不好事情的。我们要权衡各方利益,争取南京政府的绝对支持!你,永远只是一个逞匹夫之勇的士兵!”
冈田芳政继续问道:“第一无人区被游击队袭击的事情,惊动了日本军部,你那天也在场,有什么发现?”
“没有。”
“游击队掌握的情报准确,袭击目标明确,而且一击即中,我们有责任追查到底。包括南云的案子,这两样棘手的案子比起你致力于杀人树威更为重要,你这个永远分不清轻重的家伙!我现在终于明白南云为什么不重用你了,你就是一个庸才!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给76号和明楼一个下马威,我现在告诉你,没用的!”
冈田芳政的震喝让高木不禁震动。
“拿出点真本事来,别让我把你赶到战壕里去。”冈田芳政脸色阴沉,眼色阴郁。
王天风、明楼,两个高手之间的争执。
德国乡村俱乐部,阿诚和郭骑云站在包间门口守着,两人之间各自无话。包间内,明楼和王天风面对面而坐,明楼先开口说道:“居然敢来见我!”
王天风也不甘处于下风,回击道:“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跟你说话,是给足你面子!别忘了当年……”
“从来都没忘过,包括你说过的每一句谎言,我记忆犹新。”
明楼气愤地指着王天风,厉声喝道:“现在是你欠我的!”
王天风质疑:“我欠你什么?”
明楼吼道:“你问过我吗?”
王天风也跟着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问你!”
“你说为什么!”
“我在执行任务。”
“你带走的是我兄弟!”
“现在在打仗!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我们都可以死!”王天风用手一指门外的阿诚和郭骑云,“他们也可以死!唯独你兄弟不能死?!”
“你混蛋!”说着,明楼一拳砸了下去,王天风挺了一拳回手还击,郭骑云和阿诚冲进来拉架。阿诚一下挡在两个人中间挨了王天风有力的一拳,说道:“有话好说!”
王天风用手指着明楼:“你兄弟现在害死我了!这笔账怎么算?他炸毁了一船走私香烟、洋酒!他毁掉了一条军界的走私链!是他害死我!”
“徒弟是你自己挑的,学生是你自己教的!你活该!”
郭骑云道:“一人少说一句。”
阿诚拦住郭骑云:“有你说话的份!”
郭骑云不悦地瞟了阿诚一眼:“也没你说话的份!”
“看好你家的‘疯子’。”
“你叫‘毒蛇’别乱咬。”
“要不,你俩打一架?”王天风看着阿诚和郭骑云,又转对明楼说道,“你家的下人总有高人一等的错觉。”
“管好你侄儿。”明楼也不示弱。
王天风笑了笑,说:“我记得阿诚画画儿不错,好像画风总也上不了档次。目光短浅……”
明楼也冷笑一声:“那也比你家侄儿好,只能拍拍三流小明星。搞艺术!哼!”
听着两人的冷嘲热讽,郭骑云实在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有点长官的样?!”一句话出口,众人全都愣住了,气氛一下子静默下来。
倏地,阿诚说道:“我觉得他说得对!”
王天风“嗯”了一声:“我总算找到一点安慰。”
明楼指指阿诚和郭骑云,又和王天风对视着,彼此都很厌恶且又要合作,两个人无奈之下相视而笑,笑得辛酸、笑得通透、笑得难过。
明:“那你要抓紧时间了,以后没机会了。”
王:“那可不一定,我喜欢即兴发挥。”
明:“是啊,我都快忘了,你一贯自以为是,不听命令也风光了两三年。”
王:“不及你长袖善舞,独领风骚。”
明:“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起泼来像女人,毫无道理可言。”
王:“你别指望能力强的人态度好。”王天风左右环顾了一下优雅的环境,“我也不喜欢在这样的场所,人模狗样地装上流社会。你的路数,不适合我。”
“这里很安全。”
“上上下下都是汉奸走狗,当然安全。”
“骂够了没有!”
“没有!”
“我就知道,我们俩不能合作!”
“我原本不想跟你见面,直到你把我徒弟拉下水。”
“到底是谁拉我兄弟下水的?”
“我教他游泳,你却要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