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某某被控故意伤害罪一案一审辩护词(庭审口语版)

梁汉律师按：有些案件，不需要太多的逻辑分析，用常识常理判断即可。本案无偿助力同事，介入时间短（几天时间），实际有效用于分析案件的时间则更短，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己全力了。本案辩护词有两个版本，本文为庭审口语版。今天的庭审虽多有波折，但效果还可以，特别是我在发表辩护意见的时候，整个法庭都在认真聆听，非常感谢他们。希望本案最终判如所愿。

龙某某被控故意伤害罪一案一审辩护词（庭审口语版）

尊敬的审判长、陪审员：

第一辩护人已经讲了很多，也非常详细。我完全赞同他的观点，本案是典型的正当防卫，毋庸置疑。但我还是要强调、补充几点：

一、本案是不是互殴？

这是起诉书的逻辑起点，公诉人认为本案属于互殴，因此不存在正当防卫。但这种认定与实际情况不符。

双方并非约架，龙某某站在事发地点等客户，陈某某开车经过看到龙某某，下车上来就是勾龙某某的脖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龙某某求饶，喊救命都没用。后因恐惧挣脱，被遭致陈某某的拳脚暴力。这难道是互殴？这不是赤裸裸的故意伤害么？既然是故意伤害，为什么不允许被打者进行防卫？难道被打者只能任人殴打，欺辱？那正当防卫制度设置的意义在哪里？

公诉人称：你打可以，但幅度不能这么大。人家对你实施暴力，而你却挥拳打他那么重，致他轻伤二级，这是不是太过了。公诉人这么说，一方面认可龙某某行为有防卫的性质，一方面又指控他成立故意伤害？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下面让我们来看一张表：

对比项陈某某龙某某

这张表摆出来，很多的事实就非常明确了，根本无需多说。

认定正当防卫要站在行为人当时的情境去认定，不应站在事后理性人的角度。我想问在场的各位，如果当时我们是龙某某，面对频繁的滋扰，暴力动作。我们能怎么办，是任陈某某殴打不还击，然后事后报警。还是说我们应该鼓起勇气，对不法行为进行反击。龙某某身高矮小，陈某某高他快20厘米，面对突如其来，且持续不断的暴力，他内心是极度恐慌的。他甚至认为自己就要完了。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开玩笑，太过，不至于，但龙某某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另外，需要提请法庭注意的是。龙某某有严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在面对外面的暴力时，他会陷入常人难以理解的紧张与惶恐。案发之后，龙某某还去过深圳的康宁医院做过检查，结果显示其有焦虑、恐怖、偏执、以及精神病性（证据卷二，P111）。我们了解不了他的行为，但医院给出了诊断报告，这应该是权威的。就在昨天，我们去会见龙某某，在我们跟他讲解辩护思路的时候，他浑身颤抖，根本停不下来。大家想想，在这种处境之下尚且如此，在面对身材更高的陈某某突发的暴力，其心理是有多么的恐慌

综上，辩护人认为本案不是互殴，而是故意伤害与自卫反击

二、陈某某与龙某某之间有没有纠纷？

龙某某发给陈某某的恐吓短信是误发，这很容易看出来。双方往来短信全面记录这个过程。恐吓短信明显是发给失信的客户，非陈某某。龙某某与陈某某之前系同事，两人并未交恶，且私底下陈某某还请龙某某喝过酒，也算有义于龙某某。无缘无故，龙某某怎么会突发短信恐吓、威胁陈某某呢？不符常理啊。

但陈某某不相信龙某某的辩解，一定要龙某某给他解释。龙某某本来不善言辞，事情就是这个事情，还能怎么进行解释呢？龙某某已经解释清楚，并道歉。按理说，事明事了。但陈某某却不想了。他认为龙某某针对其，非要给其报复。陈某某想起纠纷，龙某某根本不想“纠”。现在事情发生了，又拿着龙某某误发短信的事不放，这合理吗？道歉都没有用，还要怎样有用。用暴力解决所谓的争端，就是所谓的问题疏解之道？事情已经非常明析，龙某某有过错之失，但之前已经做了解释道歉。借用暴力解决“问题”，那就不是龙某某的错，而是陈某某的错。

三、对等打击？

龙某某轻微伤，陈某某轻伤。如果龙某某受轻伤以上，陈某某就是典型的故意伤害。公诉人的逻辑其实就是，人家打你了，你不能这么打人家。似乎意味着陈某某轻微暴力，龙某某也只能同等轻微暴力回击。人家打我手，我只能打他手，人家踢我，我也只能踢他。这是理性事后人的分析。当初具体之情境，还击多少力度，能够期待具体情境中的任完全掌控么？这是精准防卫，是在苛责防卫者。前几年的于欢案，后面的昆山龙哥案，都在传达一个观点：不能过分要求防卫者只能对等反抗。不应当苛求防卫人必须采取与不法侵害基本相当的反击方式和强度。《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也对此问题进行了重申。

四、是否应当适用《指导意见》第9条第2款的规定？

《指导意见》第9条第2：因琐事发生争执，双方均不能保持克制而引发打斗，对于有过错的一方先动手且手段明显过激，或者一方先动手，在对方努力避免冲突的情况下仍继续侵害的，还击一方的行为一般应当认定为防卫行为。

是否应该适用该条款的问题，是不需要进行分析解释的，一看视频就非常清晰明了的。太多的逻辑运用常常会限制我们的感性判断，普通人的常识常情往往就能揭示某些制度的核心价值。

五、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价值取向？

正当防卫本来是“正义向不正义宣战，合法向不法宣战”的制度，他鼓励人民在受到侵害、压迫时奋起反抗，而不是遇到不法侵害时节节退缩。法律是有价值取向的，如果无故滋事者轻罚受偿，无过错方承担刑事责任，这无疑是在告诉公众，面对不法侵害只能任人宰割，法律不保护正当防卫，而保护恶意滋事者的无理纠缠、逞凶滋事与威胁侵害。这岂不荒谬。

综上，辩护人认为法不外乎天理人情，司法不应忽视公众的正义直觉。正当防卫条款的激活经历多少人的艰苦努力，我们绝不能让正当防卫条款再次入眠。法律的价值天平应当不断向防卫者倾斜，过于严苛要求正当防卫者，忽视其当时的具体情境，防卫制度将失去其本来的意义。在此，辩护人恳请法庭在查明案件事实的基础上，准确适用刑法关于正当防卫的规定，依法宣告龙某某无罪。

此致

xx市xx区人民法院

辩护人：北京市京师深圳律师事务所

梁汉律师

2021年x月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