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水漫过膝盖的时候,姐姐背起妹妹,妹妹雨衣上的水滴落在姐姐的脖子上,凉透;
当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姐姐牵着妹妹的手,妹妹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看不见姐姐一脸的温柔;
当大客车驶向城市的时候,姐姐扬起的手被窗玻璃的反光遮住,妹妹再快的步伐也跨不过时间的鸿沟。
1
“姐姐,给你个糖。”
“嗯?你怎么有的?”
“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
“阿妈奖励我的,一毛钱两个,我们一人一个刚刚好。”
2002年11月2日,晴天。妹妹今天去买糖果,还给我也买了一个,她好像又长大点了,懂得分享了。”这是姐姐小日记本里的第一页。那年姐姐12岁,妹妹5岁。
2
“姐,你说大海为什么是蓝色的啊?”
“因为天空是蓝色的。”
“那如果天空不蓝,大海还会蓝吗?”
“会吧。因为天空把蓝色传教给了大海,大海也学会了蔚蓝。”
“姐,那你快教我学自行车,我学会了,你就不用骑了,换我来载你啊!”7岁的妹妹单纯的眼眸看着姐姐,满脸都写着渴望。
14岁的姐姐被逗笑了,“你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些才登得到。”
2004年6月18日,晴天。我骑自行车带妹妹去看大海,她把我比作蓝天,而她是大海。这是老师都没讲过的最好的比喻。7岁的妹妹懂得感恩与回报了。
3
“姐,阿妈要让我去上学了,我不想上学。”
“上学好呀,姐姐也在上学。”
“可我想呆在家里。”
“你看我画的房子,好看吗?”
“好看耶!”
“去上学老师就会教你画房子啦!”
“那有教我画大海,画小草,画很多很多东西吗?”
“有啊!”
“那我也要去上学!”
2005年8月31日,阴天。妹妹明天就要去上学了,我也要去另一个学校读初中了。她很喜欢画画,我跟她说老师会教画画。她应该会发现有很多比画画更有趣的事,会认识很多比画画更友爱的人。
4
姐姐读的初中跟妹妹的学校很近,每天放学都会去找妹妹,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那条回家的路一走就是三年,老旧的道路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泥沙横流。有一次超级大的暴雨,两人穿着雨衣在校门口等雨停。天色渐暗,雨不停,越下越大。两人决定挺而走险。走到中途,路段排水不畅,雨水漫过姐姐的膝盖。姐姐背起妹妹,妹妹雨衣上的水滴落在姐姐的脖子上,凉透。
妹妹在怀里看到无惧风雨的姐姐,像英雄,老师讲过,陌生人的帮助要说谢谢,亲朋好友的帮助要懂感恩与回报。10岁的妹妹想着长大以后要回报姐姐。
2007年6月5日,大雨。今天的雨好大,路上的水都淹到我膝盖了,我背着妹妹走了一段路,妹妹好像不害怕,也没有哭。她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了。
5
“姐,今晚真的能看到流星吗?”
“嗯呢,今晚是看流星最好的时间。大家都说,当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
“那姐,你要许什么愿望啊?”
“嘘~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哈哈。”
“这样啊,那我也不......啊!姐!姐!姐!你看你看,那是不是流星。”
“啊?哪呢?——啊!流星,真的是流星哇!”
“流星流星,我看到流星了哈哈哈哈!”
“快快,闭上眼睛许愿!”
姐姐牵着妹妹的手,妹妹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看不见姐姐一脸的温柔。
妹妹睁开眼,看向天空。
“咦?流星走了。”妹妹又看向姐姐,“姐,现在你可以说你许了什么愿了吧?”
“我?哈哈,你的愿望能实现,我的愿望就能实现哈哈!”
“那是什么原望啊?”
“你猜!”
2008年4月22日,晴天。今天看到流星雨了!真的看到了!妹妹和我都好激动,我许了个愿望:希望妹妹的愿望能实现。
6
“姐,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姐要读的大学离咱们家太远了,车费太贵了。我可能要过年才能回去了。”
“这么久啊?”妹妹低下头,有些失落,“那,姐,你让爸妈给你买个手机吧?那样我就可以在家打电话给你了。”
“学费已经很贵了,不能再浪费钱了。听姐的,不要让爸妈负担太重知道吗?”
“噢,好吧。”
“车来了,我要走了,你回去吧。”姐姐往车的方向走去,回过头提高声音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妈操心知道吗?”
妹妹点点头,姐姐上了车。
姐姐隔着窗玻璃向妹妹挥手,扬起的手被窗玻璃的反光遮住,妹妹再快的步伐也跨不过时间的鸿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妹妹的长裤变成了八分裤。
姐姐示意她回去,妹妹穷追不舍,可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尽头消失不见。
姐姐闭上眼,流下泪;妹妹蹲地上,恨离别。
2011年9月3日,阴天。第一次,这么不舍。
7
夏天的光热在血液里流淌,秋天的枫叶是思念的黄。冬天,终于来了,雪花飘落的午后,青春期的烦恼有太多,姐姐在就好了。
第三场雪过后,姐姐回来了,她用自己兼职赚的钱给妹妹和妈妈各买了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仿佛一整个冬天都不冷了。
很快,姐姐又走了。四年大学,三次离别,可惜,却再等不来第四次离别,等来的却是姐姐车祸的噩耗。姐姐在医院抢救,妹妹在高考考场。医生说头部失血过多,没能就回来,妈妈瘫倒在地失声痛苦,妹妹刚出考场,未来充满希望。
得知失去姐姐的妹妹,表情瞬间僵硬,脸色惨白,从欲哭无泪到撕心裂肺。黑云压城,世界崩塌,地球毁灭,宇宙爆炸。可是,流多少泪,也都唤不回。
那一年,2017年。
也是那一年,妹妹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带着姐姐遗留的日记本去了同个城市。
妹妹翻开日记本,每一页都只有几句话。看到第五页,泪流满面。
2008年4月22日,晴天。今天看到流星雨了!真的看到了!妹妹和我都好激动啊,我许了个愿望——希望妹妹的愿望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