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古言】未展眉★31 苏芳盗宝

第三十一章  苏芳盗宝

敖绍醒来时,已过了晌午,宿醉让他有些眩晕,他狠狠揉揉了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房中一片清冷,完全没有新婚之夜的旖旎之气。伶瑶的凤冠端正地摆放在桌子上,他的红衣被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鞋子规整地放在床边,被子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热度,床单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印记。

敖绍记得他是抱着伶瑶进来的,可伶瑶呢?

顾不得洗漱,敖绍连忙出门寻找。

由于西陵霞下令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入寑宫,所以,敖绍看到的是一夜毫无修饰的狼藉。

寑殿内,红烛燃尽,酒气刺鼻。

西陵霞四仰八叉地躺在七八个酒坛子中,怀中还抱着一个。伶瑶蜷缩在一旁,也抱着一个酒坛子,披散的长发上尽是酒渍。地上左一滩干涸的酒迹,右一滩呕吐的秽物,让人作呕不已。

敖绍掩着口鼻,蹙眉问道:“她们昨晚喝了多少酒?”

侍从眨巴着一双小眼睛,想了想:“八十一坛。”

正在这时,西陵霞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敖绍,摇摇晃晃地去推伶瑶,结结巴巴道:“丫头,你男、男人来了!快、快醒醒!”

伶瑶毫无动静。

敖绍问:“为什么她会在你这?”

西陵霞嘿嘿一笑:“她、她心里苦,所以来找我喝、喝酒啊!喝、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心里苦?”

“我、我哪知道!”西陵霞揉着脑门坐起身,忽然一拍脑袋,一脸奸笑道:“我知道啦!一定是、是你昨晚不行,满足不了我妹妹,所以她才跑出来的!一定是!”

敖绍狠狠瞪了她一眼,抱起伶瑶向外走去。

西陵霞还在大叫:“要不要我给你找点金枪不倒的药啊!”

新房屋后有一潭人工温泉,半掩在青翠的竹林之中,恬静清爽。

西陵霞宫中侍从尽是男子,敖绍好不容易找了几名女性侍女来为伶瑶清洁,不料她们却在看到伶瑶满身的伤痕后,胆战心惊,不敢下手,几次把伶瑶磕在池边。

敖绍实在看不下去,只得秉退了这些胆小的侍女,亲自为她清理。

他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抱着她缓缓步入温泉,这让他想起了在凤凰山,为她穿衣梳发时的场景。

那时虽然只有惊鸿一蹩,但她的身体光洁无瑕,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荧光,像世间最好的羊脂白玉。可短短一年多,这白玉似的身体上却伤痕累累,宛如被人硬生生砸出了许多裂痕。

敖绍不觉蹙起眉头,手指轻轻抚过伶瑶身上的每一道伤疤。

右肩上的烧伤,左肩上的枪伤,小臂上的划伤,左臂上的剑伤,脖颈处的割伤,道道缕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皆因他而留,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丑陋。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

温泉的蒸汽让他神思恍惚,敖绍闭上眼,仿佛抱着的是深藏在心底最隐秘的那个身影。

他情难自已地吻上她,大手紧紧捧住她的后脑,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太过用力,怀中人难过地哼唧了一声,然而就是这一声,霎时拉回了敖绍的思绪。他猛地推开怀中的身体,伶瑶像折根的兰花般,晃晃悠悠地向水底滑去。

敖绍又连忙拉住她下沉的身子,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浪潮。

浮丝幻境果真可怕,不仅能窥探到他深埋心底最隐秘的秘密,还让它浮出潜意识的深海,随时随地影响着他。

敖绍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萦绕在脑海中的影像通通赶出去。

他不需要这些多愁善感的回忆,此时此刻,他要的必须是清醒理智的判断和冷漠无情的抉择。

直到夜幕降临,醉了一整天的伶瑶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撞上一双深邃的暗金色眸子,心脏没由来地漏跳一拍。

她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又闭上双眼,想装作并未醒来。

敖绍见状,嘴角冷冷一挑。

他伸手将粘在她唇边的发丝拨开,顺势抚上她的脸颊、脖颈,沿着纤细的下巴落到锁骨,撩开衣襟,向下探去。

伶瑶暗暗收紧挡在胸前的双手,想让他知难而退。

敖绍勾起一抹无声的浅笑,俯身衔住她的耳垂,轻舐吸嘬,熟练地挑开亵衣,探手触上她的肌肤。

他手指冰凉,在她身上撩起一层战栗。

伶瑶紧咬下唇,不愿醒来。

敖绍拉过腰带,轻轻缠绕上她护在胸前的双手,一系一拉,将她双手拉起,缚于床头的雕花之上。失去庇护的亵衣立刻向身旁滑开,露出里面浅色的抹胸。

大手覆上她的心口,轻揉慢捻,耐心撩拨。

伶瑶难过地扭动身子,却发现双腿间被他的膝盖抵住,一动就是暧昧的摩擦,吓的不敢再动。

敖绍显然很清楚她身体的感觉,不仅加重了力度,更加大了侵略的范围,执意要燃起她体内的火焰。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有了回应,伶瑶再也无法装睡,只得睁开眼。

然而眼前冰冷的金眸却犹如当头浇下一桶冰水,让她浑身血液一滞,如坠冰窟。

敖绍寒着脸问:“为什么躲我?”

伶瑶撇开脸:“没有。”

敖绍掰过她的脸,定定地盯着她,像猛兽盯着到手的猎物,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压低了声音又问:“为什么躲着我?”

伶瑶颤抖着双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怎么能告诉他,一想起浮丝幻境中,他看云宓时热烈如火、爱意浓重的眼神,她就嫉妒得几乎发狂。

她想冲上去,将那抹红衣撕得粉碎,用火烧,用剑挑,用牙咬,用指甲抠,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挖下来,绞成肉泥,狠狠吃掉。她甚至想挖出敖绍的心脏,把所有沾有她的部分通通剜掉,不让他心中有一丝一毫关于她的痕迹。

她怎么能让他知道,她竟有如此狠毒的心思。

他记忆中的红衣女子是那么的圣洁美好,相较之下,自己却如此丑恶卑劣。

她害怕,害怕他一旦知道,会瞧不起她,会嫌弃她、厌恶她,会弃她而去。

所以,她喝西陵霞的烈酒,将她的痛楚转移到自己身上。想借着西陵霞的痛,冲淡心中几乎将她焚烧殆尽的妒火。

然而,他此刻冰冷的眼神却叫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忆起浮丝幻境中的一切。

心脏像被带着倒刺的网紧紧困住,一呼吸就勾出一块血肉,硬生生的疼。

敖绍抚上她的脸,放柔了声音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伶瑶声音颤抖不已:“敖绍,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敖绍心中一惊,蹙眉问道:“你不相信我?”

“我、我想相信你,可是、可是……”话未完,泪水已顺着眼角滑落。

敖绍不知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他承认自从得知她的身世,尤其又是经历了浮丝幻境的幻象后,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失常,以伶瑶对人心的敏感,不可能察觉不出。

他脑中飞速判断、评估、盘算,她究竟知道了多少,要给出怎样的解释才能让她相信。

“有些事,不告诉你,是怕你多心。”敖绍坐起身,解开腰带,将他圈入怀中,语气认真而郑重:“其实,我曾有过一个未婚妻,她叫云宓,是伏羲女娲最小的女儿。”见她未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他继续道:“那时候龙族还只是低贱的妖族,却颇得女娲的赏识,所以女娲决定将她下嫁于我。可以她的身份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她并不愿意。没过多久,天帝夺位,我奉命追击女娲余孽,将他们围困在不周山……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杀了她吗?”

“是。”

“你喜欢她吗?”

“她是那种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女孩。”

伶瑶苦涩一笑:“那你喜欢我吗?”

敖绍一顿,紧接道:“若不喜欢,怎么会娶你。”见她没有回音,不觉加重了环抱的力度,再度解释:“我与云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心里只有你。”

伶瑶转过身,盯着他说道:“有件事,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

伶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回玉山后,蚩尤曾来找过我,与我做了个交易。”见敖绍没什么反应,她鼓起勇气继续道:“蚩尤说有人不想你娶高辛氏,所以托他破坏婚礼。因为那人不愿事情闹大,所以蚩尤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主动拒婚,而要你主动拒婚的话,就必须有一个能让你为之放弃一切的爱人,蚩尤把这个机会给了我。他许诺帮我当上龙王妃,我替他做一件事。”

敖绍冷声问:“什么事?”

伶瑶摇头:“他说还没想好。”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可蚩尤说你也不想娶高辛氏,只不过碍于天帝,无法拒绝,所以我答应他了。敖绍,只要你同意,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龙王妃。我会努力,高辛氏能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看着他,神色急切惶恐,像一名等待审判的犯人,将全部身家性命压在了他的决定上。

敖绍心底掠过一丝讥笑。

高辛氏是东方大族,实力深厚,就连天帝青流都要敬他们三分。就算他要娶的高辛念卿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傀儡,可单凭“高辛”这一姓氏,就能让四海八荒上多少神族俯首称臣。

高辛氏能给他的她也能给他?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

见敖绍不说话,伶瑶心里跟打翻了热油般,火烧火燎的疼。她绞紧了手指,几乎是呻吟出声:“求求你,相信我,好吗?”

这一刻,她卑微地如同一粒尘埃。她剖开胸膛,颤巍巍地献上一颗心,爱与不爱,留与不留都由不得自己作主。她自知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就好像山中野兽暴露了自己最后的藏身之处。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敖绍像主宰生死的神,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不置一辞。

伶瑶脸色煞白,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身子,除了翼翼小心地等待外,别无他法。

敖绍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当年母亲被陷害时,是否也是如此卑微急切地恳求伏羲呢?

可是伏羲没有原谅她,伏羲逼死了她,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母亲!

一想到这,敖绍怒从心起,巴不得一手掐死她。可手抬到她脖子处,却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他抚着她冰凉苍白的小脸,好声气地应道:“好啊。”

伶瑶如临大赦,笑着松了口气,连忙抹去眼角渗出的泪光。

正在这时,屋外一阵喧闹,西陵霞一脚踹开大门,见床上两人,愣了下,大叫道:“河图洛书被苏芳那只骚狐狸偷走啦!”

敖绍蹙眉:“苏芳?你不是说河图洛书是被蚩尤抢走的吗?”

西陵霞一脸懊恼:“我给蚩尤的是假的,真的河图洛书藏在寝宫里,可昨夜我和伶瑶喝酒,就把所有人都秉退了。后来,我们俩都喝醉了,估计苏芳就是那个时候把河图洛书偷走的吧!我就说了,那只骚狐狸一开始抵死不从的,怎么伶瑶来了后,突然就愿意让我睡了呢!赶明儿是确认了河图洛书确实是在我手上,就要使美男计了啊!”

西陵霞自认为把男人当玩物,如今却被一个玩物玩弄于股掌之上,气的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杀了苏芳。

敖绍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哼,西陵霞,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维护蚩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他的关系!”

伶瑶问:“他们什么关系?”

敖绍不屑地哼道:“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伶瑶陡然明白了,她看向西陵霞,试探道:“你当年去找的人就是他?”

西陵霞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伶瑶突然想起,西陵霞说,当她在找他时,蚩尤却在找另一个女人。

找人?不周山上,蚩尤也说他在找人。他究竟在找谁呢?

回玉山后,伶瑶多少也了解了下蚩尤的情况。知道他与女娲情同母子,对女娲极其忠心,就连伏羲都得不到他这般的忠心。然而,青流叛变后,蚩尤很快就投降于他,这一有违常理的行为一直都为世人所不解,但如果说,他是想保护什么的话,那他苟且偷生的行为就能解释通了。

伶瑶忽然觉得脑中一片清明,那一个个片段有如珍珠般被穿到了一起,形成一条完整的线索链。

伶瑶看向敖绍:“蚩尤为什么要抢河图洛书?”

经她一提,敖绍陡然反应过来。

夺取河图洛书是天帝派给他的任务,就算蚩尤抢先一步夺得此书,献给天帝,天帝也不会因此降罪于他,反倒是蚩尤,还会落个抢功的恶名。

这么做于他实在无任何好处。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抢河图洛书并不是要献给天帝。

敖绍看向伶瑶:“蚩尤背后有人?”

伶瑶点点头。

西陵霞问:“什么意思?”

伶瑶说:“我曾在玉山典籍中看到过,据说河图洛书是盘古大帝开天辟地后,燧人氏记录下的天道运行、大地走势之规律,是天下帝王必争之书。后来为伏羲大帝所得,伏羲大帝参透其中之意,才和女娲大帝平定了八荒战事,开创了千年的和平。河图洛书是帝王之书,如今蚩尤归降天帝,有何理由要抢河图洛书?再者,蟠桃宴上蚩尤欲夺伏羲九针,对于一个不懂医的人来说,伏羲九针实在没什么价值。可是,无论是河图洛书还是伏羲九针,都与伏羲女娲有关。所以,我怀疑,蚩尤背后有与他们相关的人在,蚩尤做这些事,都是出自他的授意!”

西陵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尚有伏羲女娲余孽在世?”

伶瑶点头:“没错,而且这个人与女娲的关系一定很近,否则,蚩尤也不会帮他。”

敖绍的心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

西陵霞夹着下巴想了想:“的确,苏芳那个骚狐狸是纯狐一族,纯狐氏和女娲氏有过姻亲,他有足够的理由盗取河图洛书。”

伶瑶看了眼敖绍,道:“只怕他们不仅仅是盗取河图洛书,还想引我们上钩。”

西陵霞问:“什么意思?”

敖绍接道:“若苏芳只是想盗书,那么早在你放出消息,八荒震荡时,就应该下手。但他偏偏等在我夺魁后才将书盗走,可见他是想我追他而去。”

西陵霞叹了口气:“你小俩口一唱一答,配合得还真默契!”说着,拿出一团毛茸茸的狐狸玩偶:“正如你俩推测的,这是苏芳留下邀请函,邀请你们去纯狐氏的狐狸窝一一凫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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