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

三月和一个男人先后从超市出来,又并排等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三月好像谈恋爱了。

也许正是身旁的男人。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男人就在三月家楼下。他在附近高中当老师,上的是数学还是物理,这就不得而知,不过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发现对方左手拿着一沓写满方程式的卷宗。

但三月知道这是个温柔的男人。经常加班到九十点钟的她每晚都是面容凌乱地与对方在小区楼下碰面,他倒一脸神清气爽,实在是尴尬,尤其有天自己痛经痛得厉害,倚坐在楼道转角处,面积占得大到阻断了男人的去路。对方与她也是眼熟,弯腰询问了一番,便把她扶回了家,倒了杯热水,嘱咐早点休息便下楼了。细心的是,第二天一早碰到她,寒暄几句间还不忘确认她身体确实无碍。

两人应该是这样产生交集的,与之前相比,有进步的只是每天的点头之交。

三月家煤气用完了,送煤气的大爷电话打来时她正往家赶,怕耽误大爷接下来的送货就让他放在楼下就好。一人生活许久的三月习惯自己做饭,习惯自己修水管,习惯自己换灯泡,也习惯自己扛着煤气上四楼。说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一口气对她来讲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二楼与三楼的拐角处靠了一会重新把煤气罐抬到右肩,三楼的门这时候开了,那个高中老师一脸惊讶地,在三月眼里看起来用着居高临下的姿势望着狼狈的自己,不过一会功夫,男人匆匆下楼,接过那个沉重的铁罐子送到她家,并安装好。期间的小插曲是,怎么没想到玄关的灯居然坏了,三月内心扶额,正欲道谢送走男人后自己再装,可男人留下来让她拿出备用灯泡,熟稔地装了起来。

离家多久了,自己独自干这些事就有多久了。泪水一定会在眼眶打转,不是自己矫情,一根长期紧绷的弦被名为“关心”的剪刀轻轻一剪,一颗不动情的心突然被唤作“温柔”的火苗靠近,这种意料之外是连泪水都无法解释的。

六十秒的红灯结束了,人群中的脚步陆续离开原来的位置。三月在人流中跟紧那个用骨节分明的、指肚圆润的、修长的手指拎着环保袋的男人,只三十秒就过了斑马线。

男人向左,三月向右。

他俩一点都不认识。第一次擦肩。是彼此的路人甲。

三月从来不知这个男人住在那,干什么,有没有另一半。

三月身边也没有遇到过问冷暖、扛煤气、换灯泡的温柔男人。

三月楼下住的是一个每天跳着广场舞,操着大嗓门,直来直去的市井大妈。

独自生活久了,连过个红绿灯都在幻想一场平凡人家的烟火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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