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十)

花花烧信的事,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后来,还是六哥揭开了谜底……

县城来的一对夫妻的确是花花的生身父母。男人原来是乡中学的老师,女人是县供销社职工。三代单传的男人一连生下了两个女儿,花花是他们的第三胎。为了生儿子,他把刚刚出生十多天的花花抛弃了,恰好被路过的六哥捡到了。他们也如愿以偿地在花花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男人却由于违反计生政策丢了工作。

丢了工作的男人另辟蹊径与别人合伙开煤矿,这几年倒也干得风生水起。对于当时抛弃花花的做法他们感到很内疚,一直以来默默地关注着花花的成长,试图在合适的时机为她做点什么。这次赶来就是为了花花上学的事情,在信中再三为抛弃花花的举动做解释,祈求得到花花的谅解。

那对夫妇留下话说如果花花愿意继续上学,可以住在县城他们家里,所有费用由他们承担。作为附加条件,可以考虑通过关系,把小才娃送进市里的工业学校学一项专业技能。他们这样做的确表达了自己的诚信,在当时来说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花花把信烧了,这就意味着她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放弃了人生转折的机会。

那对夫妇再次来的时候是准备把花花和小才娃都带走的,他们没有理由相信花花会拒绝这样的好事。然而,花花的态度是坚决的,但是她希望他们能把小才娃上学的事安排好。

六哥苦口婆心地劝说花花继续去上学,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六嫂也改变了态度,就连大才娃也隔着窗户模糊不清地说着“花花,上学,花花,上学。”

那对夫妇最终遗憾地流着泪走了,他们带走了小才娃,按照花花的意思去送他上工业学校。花花眼里噙满了泪水,却没有掉下来,她的脸上写着倔强和坚毅。

六嫂卧床不起,大才娃又傻又残,又走了小才娃这个劳动力。十几亩地的农活只能靠花花和六哥来完成,花花既要承担做饭和照顾六嫂的工作,还要管兴娃这个没娘的孩子。大才娃吃喝拉撒虽有六哥服侍,但是洗衣,洗头等等一些琐碎事情还需要花花来解决。

三年后小才娃毕业后去了化工厂上班,六嫂的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六嫂能做一些不出力的家务活,还可以照管兴娃,对于花花来说减轻了不少负担。

几年来在家务和农活的双重压力下,花花受了不少苦,本来是坐在教室里的年纪却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也正是这样,花花比同龄人更成熟,更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花花喜欢看书,看电视也只看新闻和中央台第七套农业频道的节目,她还订阅了农技方面的报刊。

六嫂再也没有抱怨过花花,虽然没有明说,从平时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她对花花深怀愧疚之情。她逢人便说花花的好,她说如果不是有花花撑着,这个家的日子真不知道咋过呢。此话倒是不假,这件事上左邻右舍,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有共识。

兴娃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大才娃去世了,那是一个下雪天的早晨。

长期关在屋里的大才娃皮肤煞白煞白的,他的头发胡子由花花定期打理。任谁也看不出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他和瘫痪在床的魏老大比起来享福多了。后来的时日里,大才娃只是睡在光秃秃的土炕上。他犯病的时候见啥都要乱撕扯,炕上的被褥过不了一天就成了一堆烂棉絮。即使是铺上芨芨草编织的席子,也被他拆得满地狼藉。无奈之下,只好把能够被破坏的东西都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

唯有一样东西在他眼里是极其珍贵的,那就是他翻阅了二十多年的医书。那本书还是当年在省城看病的时候买的,是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书。书页已经残缺不全了,那倒不是他有意破坏的,只不过是常年来翻阅的结果。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自己疾病的治疗方法。

寒冬腊月虽然说炕上没有被褥,但是屋子里一点都不冷,六哥把土炕煨得很热。不像是魏老大那个可怜鬼,屋里冷得跟寒窑一样。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六哥半夜里都会起来看看,防止大才娃晚上拉屎。如果不及时地把屎清理掉,就会被他犯病的时候吃了。

昨晚六哥从门缝里看了一下,他安静的睡着,也没有拉屎。早晨送早点的时候一看,人已经僵硬了,估计半夜里早就死了。他的怀里抱着那本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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