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江南烟雨、黄沙漫天，无论哪里，她都紧紧跟在他后面。一开始他很不习惯，让她走，躲过她无数次，甚至不惜在半夜爬墙跳窗。他也确实躲过好多次，但过一阵她又能找到他。

一开始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要粘着他，他让她回家去，她说她也要游历，结伴岂不是能打发寂寞，况且她还是个有趣的人。那几天，她也确实表现得很有趣，一路上能和他聊许多奇闻异事，她的眼界让他很是惊讶，这绝不是一个深闺里的小姐能了解的，甚至远远超过了许多男子。赶路过程中休息的时候她还会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袋花生，她说之前认识一个人，是花生帮帮主，他有一把刀，所向披靡，没人能躲过那一刀，因为那是代表爱与正义的力量。而他喜欢在无聊的时候、大战之前的时候吃花生，这是向另一个人学的。说起他们的故事，她的眼里会放出奇异的光彩，有时候也会流下泪。有时候她还会拿出一壶酒，分给他喝，她说很多英雄豪杰做了错事以后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就让自己整天浸泡在酒葫芦里，但是在他们遇到大事的时候又能找回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着他笑，眼里有泪光闪动。（李寻欢，酒剑仙）

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她，他问她家在哪里，他要送她回去。她说，除非你要去我家提亲，不然她不会告诉他。他说怕坏了他的名声，她吃吃的笑，拉他去成衣铺买了套男装。

他默认了她的追随，在身边有个漂亮姑娘，还是个有趣的漂亮姑娘陪着，男人总是难以拒绝的。何况这姑娘还会照顾他，在衣衫破损的时候能给他修补，在风餐露宿的时候有个说话的人也不会那么凄苦，反而有些浪漫。

逛过了先秦六国之地，已是两年过去了。这一天，她站在东海之滨的礁石上，问他，“你知道江湖在哪里吗？”“哪里有人，哪里就是江湖。我想离开江湖，想去没有人的地方。”说着，她从石头上跳下来，跳向他，她伸出手紧紧地拥抱着他，少女的躯体柔软而且温暖，少年的胸膛也不是冰冷的钢铁，他回以紧紧地拥抱。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你家在哪里？”

“我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咱这时候回去说不定能赶上他珍藏的竹叶青开封，那酒他藏了二十年了，据说是我出生前一年埋下的。”

“他埋的女儿红也要出土了。”他看着她，眼里闪着光，她害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

长安城繁华依旧，长安楼人流如织，远道而来的商贾，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还有来喝茶听曲的平头百姓，有时候还会有路过的江湖人士。这是长安的标志，你需要什么在这里都能买到，这里有四方的菜品，有各地的才艺。

“常老爷子在不在？”

“您找老爷有什么事吗？”

“好事！大好事！”

“三哥？！”

“修齐？！”

“原来你们认识啊？太好了，省得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了。爹，这就是我的——”

“三哥，这就是你的小女儿吗？就这么放她出去闯荡，真像你的风格。”她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打断了自己，也没有提要娶自己的事。他脸上带着淡淡地笑，眸子却漆黑一片，看不出喜乐。“把你的宝贝女儿给你送回来了，我先去宫里见太后和皇兄，明天咱俩再喝酒。”

看着父亲将他送出门，她几近晕厥，她的牙齿在打颤，手紧紧抠着红木的椅子，有倒刺陷入了肌肤，刺出了丝丝鲜血。“太后”“皇兄”，她记得在出门以前，父亲说过，他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为了逃避皇家争权斗争在外游历。可她没想过是他！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可是她的肉体留着与他相同的血！

上一世是她晚了，这一世她又生错了！

老天未免太过残忍，长街上，两人对望，英俊的少年，俊俏的少女，青春的两颗心早已靠拢。但是，他们怎么能够！

“六叔。”她向他行了一个端正的万福礼。她想抱住他痛哭一场，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强装镇定，但是眼里的痛苦却是无法掩饰的。

他也无法愉悦起来，本来以为后半生心有所寄，可以陪她寻一处山野，安度余生。他想过，要是她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也不惜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可是上天偏偏如此残忍。

一见到她的父亲，自己的身份反而成了桎梏，自己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侄女。一定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吸引了对方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