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来》：含着泪的笑

“ 痛并快乐着 ”

映衬着现实的荒谬

我曾说，我并不喜欢战争喜剧，因为战争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不容戏谑。后来我才逐渐明白，只有旁观者，才会觉得残酷而不敢轻易言说，亲历者，往往在回味中发现记忆里的趣点。人生中的某一部分，纵使是血肉模糊的，也是其珍而重之的。更有阔达者，在痛苦中寻找到趣味，在极度的痛苦中快乐地前行，人们喜欢称之为“苦中作乐”、“痛并快乐着”。

人有秉承信念从容赴死，如《建国大业》中，各方出色将领在炮火中，为理想为信念倾注所有，终成一抹烟火也淡然自若；也有咀嚼着痛苦努力活着的小人物，将痛苦包装成糖果，强装淡定地咽下，坚强而又幸运地度过一生。

《举起手来》是2003年的作品，我初次接触它，是2020年。17年的时间，足以让电影的特效和画面技巧运用飞速发展，这部零三年的电影带着过去小制作电影粗砺的痕迹，但它的故事、小人物的悲与喜、群体的喧哗与骄傲、及对战争戏剧化的安排……让我想到了人的一生，选择快乐地活着、还是痛苦地活着，我们都有主观选择的权利。

人有着强大的韧性，足以应付这世界的诸多残酷。

中国农民是极具韧性的群体，靠天吃饭、饱经沧桑，每逢时政变化，他们在大浪潮中懵懵懂懂地颠颠簸簸，却始终不改其阔达，在岁月中坚强地生活着，他们的力量源泉，即快乐。

我看到一篇关于讨伐《举起手来》的影评，说电影对战争不庄重，以低智化的快乐蒙昧教育，以农村拉幕布公映的方式蒙蔽无知农民大众。然而，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979年改革开放，30年里与时代颠簸前行；再到2003年，24年的风雨又过，当年参军回乡的士兵们已经满头斑白。我们对战争的回忆，成为上一代人，或者是再上一代人的记忆，这份记忆以喜剧的形式传达无可厚非。

以乐事叙哀情，在抗拒及厌恶中丑化侵略者，出自人们情感的选择，在印度抗中神剧里，我们不也成了被手撕的“鬼子”？艺术表现形式多样，人的情感本来也是复杂多变的，无需限定在严肃的面孔里。同时，喜剧以“笑话”的形式表达情感倾向，谁又会把“笑话”当真呢？快乐，又岂有高智低智之分？当孙子孙女们观影后问起爷爷当年的战争真相，爷爷的解说不是更为重要吗？我们战争博物馆的解说，不是更为正统吗？无需对电影的夸张性表达过于苛责。

爷爷常说，时代变了，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是的，因而，我相信未来。

2018年，我见过一位曾参加抗日战争的老兵，他描述的战争，真实而又平淡，在这份平淡中隐藏着别样的惊心动魄。突袭、智取、手起刀落……残酷是一瞬间的，此后衍生的是无穷无尽的悲与痛，战斗的意义在于信念，战争为我们带来的创伤，既像是母亲分娩的疼痛，又像是人类在自然中求生所无法避免的哀苦。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病毒以所向披靡的姿态向人类发起进攻，令集体回忆起2003年的非典疫情，曾有小姑娘问我，当年非典期间，你们学校真的不上课吗？

“上课哦，但是当年的防控也是很严格的。”

如说时代会循环往复，历史总是不断地翻新面孔与我们再次相见，我们的韧性是否如当年般百折不挠？是否还能以坚强与乐观的姿态应对生活向我们所开“玩笑”？面对着2020年层出不穷的坠楼、失踪、他杀新闻，直觉人心晦暗也多变，我不敢确定，但我依然愿意选择相信。

正如《举起手来》中潘长江在长城中定格的举起手来的画面，隐喻着日本投降的战争结局，这批来到中国农村的侵略者，虽拥有相对先进的武器装备，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并且以惨败的方式，退出了我国国土。这场战争亲历者的子孙，以回忆的方式走进当年的战争现场，回忆当时的物与事，一切已成后话。

未来我们以回忆的方式说起从前，是含着笑，还是带着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