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七十七篇
被打了一顿，我手中的手电也掉到了地上，再捡起来时怎么都打不亮了。我有些发愁，希望不是我摔坏了只是没电了而已。但从手电摇动时灯头处发出的细碎碰撞声，我猜是我们闹腾时灯泡被摔碎了。
保险起见我还是要赶快转移罪证的，借着车后部的光线不好，车门口叔叔们的手电也没往这里照。想了想，我就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把手电放在前排的空位上。
此时脑袋里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么暗的光线大家过来坐看到是看不到座位上有东西的。这么一屁股坐下去八成能把手电压出个好歹来的，到时我就装无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的如意算盘在司机叔叔上来不久后就破灭了，司机叔叔打开前门，坐上了驾驶楼。听他扭动了下钥匙，车子倒是没发动，但前排车顶上的小灯却亮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这灯光虽不是太亮，但也能照亮大部分地方了。我布置的手电虽然有其他座位遮挡，但也是隐约可见了。我把手电又往里面的位置上推了下，也没别的办法。我就只能寄希望与粗心的叔叔阿姨们了，等他们来坐时希望看不到吧。
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可能光线还是不够，一位叔叔打着手电给司机叔叔继续照明。司机叔叔一个人把发动机的大罩子掀了起来，往副驾驶座位边一靠，接着就弯腰伸手到发动机里去摸索什么了。
不一会司机叔叔起身看着发动机点点头，那位叔叔把手电关了放在一边，就跟其他叔叔一起弯腰把油桶的一角抬了，父亲拿着个比较大的矿泉水瓶在桶口处小心翼翼地接着从里边流出的油。
盛满一瓶后，又换了一瓶继续接。一共灌了可能有三四个瓶子，叔叔们这才放平了油桶。父亲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开始准备往发动机内加油了。
我看坐在后排也不到具体情况，不一会只听得叔叔们围着说，发动机的加油口太小了，这油一边加一边在往车底下漏。正当大家皱着眉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继续时，有位阿姨见状站起了身。
她从自己行李架的包中取了一个东西，这东西看着很眼熟，类似是我在家中见母亲往瓶口里灌油用的那种小漏斗。叔叔们看到都是喜出望外，大家道着谢接过小漏斗给父亲，父亲稍一犹豫也就这么接着灌油了。慢慢的围观叔叔们脸上的表情也舒展开了，看得出一切进展的挺顺利。
加好油，司机叔叔让大家坐下休息会，说需要再等一会才能去发动车子，说完就开门下车去了。算下来大家一连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一刻都没有休息了。这时总算是能歇口气了，叔叔们也开始各自找位置准备坐下歇息了。
我到夜间视力会很差，尤其是光线不好的时候。大家又都是背对着光，我压根分不清谁是谁了，就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随着大家往后涌，我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一面假装为车子快要发动感到开心，一面用余光看着我布置在前排座位上的手电。落座后有的叔叔立刻大口的喝起了水，还有的则是靠在座包上闭目养起了神。
我根本不记得谁坐在这边了，回想起来一路上我好像只知道自己这一排，以及司机师傅和爸妈还有救星叔叔的位置。除了和自己相关的，好像我对其他人都没怎么关心过。
一位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的阿姨走了过来，坐在了外侧的位置上。可能因为穿得太厚，她的视线也被遮挡了，并没有立刻发现身旁座位上有个手电。
这真是让我捏了把汗。阿姨坐下后就侧着身子和我们后排的孩子们笑着聊了起来，我也忐忑的笑着回应。此刻我的心思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给我手电的那位叔叔，另一位则是将要在阿姨旁边位置上坐下的人。
我一边听着大家聊天，一边看着前方。这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父亲这才开始从驾驶楼边往后走。不过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后，父亲并没有立刻坐下。借着车内的灯光，我看到此时他的两手都沾了黑乎乎的油污，可能是发动机那里弄得。
母亲可能也看到了，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最后估计是找不到其他的布子了，就把自己的擦脸毛巾拿出来递给父亲，示意他插手。父亲见毛巾这么干净，皱着眉头问母亲还有别的布子嘛。母亲说没有了，就用这个吧。父亲没接毛巾，问母亲要了瓶水就带下着车去了。
自从父亲他们抬油桶上车后，车的前门就一直都是敞开的。车内的温度下降的也很快，玻璃上的那层薄薄的水汽不知什么时候也都散去了。
借着车顶投下的光，门口边的公路也被照亮了些，透过玻璃我能看到父亲正蹲在门外的公路边。他用两只手在公路下边的沙地上摩擦着，似乎是想用沙土带走手上的油污。这么蹲着折腾了半天后，又拧开水瓶冲了下手，这才上车也坐在座位里休息了。
坐上座位父亲还不忘回头看我一眼，我预测到父亲想要回头的征兆。提前机智地移开了视线，假装从没往他那里看过的样子。我是不太敢跟父亲对视的，怕他会因为我在一边抱着看热闹的心而迁怒于我。
又过了一会，司机叔叔从前门上车，后面还跟了一位叔叔。看着他们在车下边丢的烟头，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去下面抽烟了。司机叔叔上来先跟大家道了个歉，再感谢了下大家的帮助。
随后就向大家保证今晚肯定能送各位回家的，车内的气氛被司机叔叔这么一搞也活跃了些。接着叔叔就坐到了驾驶室里，开始准备发动汽车了。
他身后那位叔叔笑了笑也往后边走来了，看到他我的心就提起来了，我发现这就是那位递给我手电的叔叔。就这么看着他一路走到我前排的阿姨旁侧身往里坐了，听着阿姨埋怨他又去抽烟。
我才明白，原来不偏不倚，我想嫁祸的人竟然刚好就是这位好心给我手电用的叔叔。我没多想，赶紧起身伸手挡了一下，让叔叔先别坐下。叔叔阿姨看我这样有些意外，问我怎么了，我红着脸指了指凳子上的手电。
我正在寻思怎么说，没等我说出来叔叔阿姨竟然出口表扬了我一通。说多亏了我不然就要一屁股把手电坐坏了，我被夸成了木头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司机叔叔关上车门，开始扭动钥匙发动车子了。随着几声哒哒哒的齿轮摩擦声，车子抖了两抖就发动着了。此刻车内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车内的气氛似乎一瞬间也变的火热了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笑，暂时忘了刚才的担忧。
前排的救星叔叔准备把发动机的大罩子盖上，司机叔叔说不用盖，就这么敞着方便观察。司机叔叔让他帮忙扶下大油桶，不要被晃倒了。之后司机叔叔头也没回的说了声让我坐好，准备出发了。
大家都回过头来看我，我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赶紧落座。这时前排的叔叔拿着手电向我示意了下，我知道肯定是已经发现手电被摔坏的事了，我赶紧道起了歉。
叔叔阿姨看我这么紧张，他们反而有些失笑，不住的安慰我说没事。这时父亲应该是听到了，回头问着，最后得知我把人家手电搞坏了，气的站起来准备过来教训我。
父亲估计是看我给大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后，似乎还不知道悔改。不但不帮忙，又在车里搞了些破坏后，才气成这样的。父亲往后走着，叔叔阿姨赶紧安慰着，母亲也在劝着父亲。
司机叔叔似乎没注意到后边的情况，透过父亲的身影看到司机叔叔在前面摇动了下变速杆后，就轰起了油门开动中巴往前走了。刚开动还没走两步，驾驶楼方向传来噗噗的喷水声，接着前排就传来一位阿姨的惊叫声。
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回了车前部，父亲也回过头去看。我感觉我的的压力立马就降低了，不管前面发生了什么，很庆幸至少我现在暂时是安全了。
不知道为什么，驾驶楼处的发动机里正往外喷着油。可能还溅到前排正惊叫着用衣服罩着脸的阿姨身上，司机叔叔赶紧停了车问大家情况。阿姨见不再喷油了，就掀开衣服四处检查着。
原来是阿姨看到油喷出来有些害怕，再加上油还有点温热，就忍不住叫了出来。不过好在这些油只是稍稍有点温度而已，不至于烫伤，但确实给她吓得不轻。不过她说什么都不坐那里了，和后边一位叔叔换了个位置坐下。
大家见有惊无险的，也都放松了点。父亲走到前排俯身捡起了一块掉在地上沾有油污布，看那样子好像是从发动机那边喷出来的。司机师傅看了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示意父亲拿过去。他俩就这么又开始在发动机里鼓捣起来了，其他叔叔也好奇的围了上去。
最后证实了原因，是因为发动机加油口的盖子不知道怎么损坏了，现在盖不稳当。加上这里本来压力就大，盖子又没法起到密封作用，所以把之前盖在上边擦油的布子都给喷出去了。
研究之下就只能几位叔叔们轮流来这里，用手拿着布子按着发动机上的盖子了。父亲首当其冲，是第一个值班的。他就坐在发动机边，一边用手在里边按着，一边回头看着我，那眼中明显怒意还未消。
我心虚的赶紧继续跟身边的叔叔阿姨道起了歉，叔叔想出了个帮我圆谎的话。他说这枚手电本来就是坏的，这话还故意地说大了点声，让父亲也能听到。我偷偷冲叔叔感激的笑笑，又偷眼瞧了瞧父亲那边。
见他还是一脸不悦，似乎根本没有要上当的意思。我回过脸，看着叔叔尴尬的笑了下。司机叔叔也重新开动了汽车，就这样我们这一车人总算是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坐在座位上，随着车晃悠着，恐惧过后感觉肚子也是真的越来越饿了。我能清晰地听到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我真是想吃点东西了。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也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我有些奇怪，难道大家真的都不饿吗？
低下头，伸过手，悄悄地抚摸了下自己温热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