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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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有一人姓金名福;因其家境贫穷,其父母取此名字,便寓意有财富艳福可享。金福长至弱冠之年,父母相继去世,这使本就贫苦的家境雪上加霜。金福不似同乡的同龄人,早早结婚生子,扛着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一世庄稼人日子。他立下鸿鹄壮志要考取功名,享尽荣华富贵,娶得美女佳人,摆脱祖上数代白丁农人身份。因此,他白日下地务农,夜晚点烛寒窗苦读,若实在困倦难忍,便效仿前贤头悬梁锥刺股,如此这般常常读圣贤书至半夜。

这一夜,金福正读《论语》时,忽感倦意如潮水涌来,不久便沉沉地睡去。待他醒来,已是艳阳挂在半空。这时,有一人推门而入,小心翼翼道:“老爷,上朝的时辰要到了,门外轿子等了许久不见老爷出来,就令奴婢来问问老爷。”金福见这人是一碧玉年华的小姑娘,身着一身清雅干净的衣饰,像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却一口一个老爷。他走出门去,竟发现身处一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出了府邸,坐上一华丽大轿,回头望去,匾额上竟写着宰相府三个大字。

金福上了早朝,百官竟称自己为金大人,皇上也称他为金爱卿。金福这才得知自己竟成朝中宰相,且深得皇上宠爱。他自幼家境贫苦,何时有过如此权财皆得之时。当下整日便沉醉于酒池肉林之中,过尽了荒淫腐化,极端奢侈的生活。百官为巴结他,各种奇珍异宝、山珍海味送至府上。有一次吏部侍郎送予他一张万两银票,期望自己小儿能官至四品留在京城,当一京官。金福点了点头,就将银票塞入袖中。第二日,吏部侍郎的儿子果然官至四品,留守京城。

有了先例,三省六部不少官员皆悄悄贿赂金福,让他滥用职权帮助自己。时间一久,朝中不免刮起腐败之风,买官卖官,贪赃枉法,官官相护,使得民怨四起朝廷腐败。一些官员怕于金福在朝中的势力,不敢直言面圣。

谁知有一无名益州通判竟要进京面圣,弹劾当今宰相。金福自然大怒,命手下将其抓进大牢并安上一个叛国通敌之罪。第二天那无名通判便死在狱中。如此一来,朝中大臣更是唯唯诺诺不敢言语。金福与其党羽独揽朝中大权,更是为所欲为。

时值嘉州爆发瘟疫,流民四窜,民之饥殍者不可胜记。皇上立刻拨发震灾粮款,并要轻点大臣下去主持震灾。金福便请求圣上任命他为赈灾大臣。皇上同意了金福的请求。

金福装模作样连夜启程,马不停蹄赶往嘉州,实则半路却换上八抬大轿慢慢悠悠地上路。到了嘉州,路边灾民数不胜数,尽是灰头土脸,面容憔悴。金福往轿子外看去,一眼就见一面容貌美,水灵灵的小娘子靠在一男子身上。他当下色心大起,便命人将那娘子抢来,将那男子乱刀砍死。

金福在嘉州主持赈灾,实则却中饱私囊,收受贿赂,在此期间饿死的灾民无数,难以记录。等他回到朝廷,当时便有刑部、礼部、工部尚书联名觐见圣上,要求定罪于金福。一老臣道:“臣观宰相金福,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臣不畏死,斗胆进言。”

此言一出,更是群情激奋。中枢院、枢密院、三省六部、御史台乃至外放官员也纷纷弹劾于金福。皇上难平众怒,便下令罢免金福,将其斩首示众。

金福身着囚服,被两个身躯壮硕的汉子压下刑场。直到临死前一刻,他才在心中暗道糊涂,埋怨自己为官以来坏事做尽,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来世再为人,定要做个清官。午时已至,刽子手大刀一挥,金福只感脖子一凉,整个身体却猛地向前滚去,摔着一个狗吃屎。金福回头一望,见自己的身体与脑袋已经分了家。这时,身后忽然出现两个鬼差,手中拿着索命锁往他身上一套,他便跟着鬼差走了。

走了一会看到一座黑色城墙,走进后看到里面有一座宫殿,殿上坐着一位形貌丑恶的君王,正在案前判断人们的功过。金福走上前去,君王打开卷宗一看,刚看了几行,就大发雷霆说:“这是欺君误国的罪,应该投进油锅里去!”随即有一巨大恶鬼,把他拎到一旁,只见一口七尺多高的大鼎,四周燃着熊熊的炭火,三只脚烧得通红。那恶鬼左手抓着他的头发,右手握着他的踝骨,一下把他抛入鼎中。金福随着油波上下翻滚,皮肉被炸焦;滚烫的热油涌进喉咙,五脏六腑似被棍棒搅动般,只想快快死去,可偏偏死不成。

金福也不知过了多久,恶鬼将用一根长矛将其叉出放在地上。殿上君王又道:“假借赈灾之名,实则收受贿赂,至使无数百姓饿死,应当下刀山狱!”那恶鬼又将他叉起,向远处走去,只见那有一座大山,山峰峻峭,利刃纵横,直如壁立,乱如笋密。金福看见已有几人被叉在哪里,肠子与内脏流出,哀嚎连连,惨绝尘寰。他只浑身颤抖连连,心中惧怕之极,连忙向那恶鬼哀嚎求饶。恶鬼大怒,猛地将他一把甩向山顶;他就从山顶向下滚去,一路上利刃扎遍全身,透心刺骨,痛的要命却迟迟没有死去。不知这个好似无止境的痛苦过了多久,终于停下,但感浑身冰冷,一睁眼睛,发觉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婴儿,再看父母衣衫褴褛,睁着大眼睛笑嘻嘻看着自己。金福知道自己终于投胎再世了。

这一世,金福投胎到一穷苦人家。一到冬天,呼啸的寒风便如刀子般钻进屋内,再从破烂衣服的间隙里扎进他的体内,常常冻的其整夜浑身发抖。好在金福心中依旧挂念着功名,夜夜伏案苦读,十年寒窗只为一次进京赶考。皇天不负有心人,金福终于金榜题名,一举考中榜眼,被外放至益州担任通判一职。

益州知府贪财好色,经常搜刮民脂民膏,欺压当地百姓。通常若有哪家大户人家惹了人民官司,只需备些银两送至知州府,第二天一切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此这般使得益州百姓哀声怨道,民不聊生。金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连发数本折子弹劾益州知府,且将其贪污受贿的证据也交由朝廷,可半年过去却一点回应也无。益州知府见状,便道:“金老弟何必如此认真,你我二人共同管理益州,有银两可捞,你我二人平分;有罪责落下,你我二人同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不快哉?再说,我这知府任期一至,位置还不是你的吗?”金福不为所动,连连骂道:“你这昏庸老狗,我不屑与你同流合污。”知府道:“你如此不知好歹,竟想弹劾我?那又怎样?本官久居官场几十年,若朝中无人又怎会久居高位?你便是弹劾我一百遍、一千遍也无用,根本无人理睬。”

金福深知官场之上官官相护之理,所有贪官的靠山便是朝中那位掌握三司、枢密院的宰相大人。想要铲除这些贪官,必要先除去朝中最大的恶瘤。他连夜赶出折子,第二日进京便要弹劾朝中宰相。可未进京城半路却已经被一群官兵拿下,说自己私自贩卖私盐,立刻被押入狱中。金福只觉冤屈,被安上这无中生有的罪名委实荒唐,连连喊冤却无人理会。第二日,那官兵又来宣布金福犯叛国通敌之罪,罪证确凿,不容抵赖,择日问斩;连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也无。金福只感心灰意冷,暗笑自己愚蠢。这浑浊的世道,岂是他一小小通判便能澄清玉宇,还这天下一个太平?未免痴人说梦。金福靠着墙壁沉沉睡去,不久便没了呼吸。

金福再睁开双眼,自己又变成一婴儿模样,想来又是转世投胎了。这一世,金福不再去想功名与社稷,沉醉于吟诗做乐之中。他十岁便能作诗,十五岁诗词歌赋便宛若文人大家般。当地一大户人家见其聪慧绝顶,就想招其入赘,将自家大女儿许配于他。这大户人家大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温柔秀慧,;一张花容月貌之色更是让无数男子倾心。金福直言拒绝;他从小便与隔壁一家女儿定下娃娃亲,可谓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哪怕小姐再花容月貌,他也不动心。哪知那大户人家的女儿闻言更是暗中钦佩金福,找了一个时间便去他家看金福。两人鉴赏诗词歌赋却也是同道中人,不久便成好友。

好景不长,当地突发瘟疫传播极快,许多人病死。田地荒芜导致无粮可收,饥荒又逐渐蔓延开来。金福与其青梅竹马也深受其苦,好在有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帮助,却没饿死。但很快,朝廷赈灾不利使瘟疫与饥荒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蔓延整个地区,路旁皆尸骨累累。金福的青梅竹马也死于疾病,而当地那户大户人家也早已分崩离析,那小姐也落得个家破人亡,只好来找金福。

金福与小姐决定逃离瘟疫之地,便一路向东走去。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同甘共苦,历经艰险。这一日,小姐忽然停下脚步,对金福说:“你觉得我怎么样?”金福不知如何对答。“你若不嫌弃便娶我为妻,夫妻二人共同逃离这是非之地,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我愿相夫教子。”说着脸色微红。

“小姐,这可万万不可。”金福连忙喊道。

“那你是嫌弃我吗?我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我此生无依无靠,路途如此险恶,还不如死了算了。”小姐说着欲要哭泣。“不……小姐……我……愿意……”金福结结巴巴道。小姐这才微微一笑,靠在金福肩膀上。

这时,只见一华丽大轿停在两人身前,轿中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登时一群穷凶极恶的官兵便抽出大刀向两人走来。金福将小姐护在身后,怒瞪那些官兵。官兵们将小姐抢走,乱刀便将金福砍死了。

金福在一猛地睁眼,只见自己正趴在《论语》上,窗外夜色正浓,屋内依旧一贫如洗。金福这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可梦亦幻亦真,庄周尚且梦蝶,不知自身是蝶是人。自己又怎不会在梦中呢?他微微一笑,从此不问世事,脱离尘世,过着隐居山林的生活。此后时常有村民见一人身着白袍,骑着毛驴出现在大山深处,唱着一首悠扬轻快的歌谣,宛若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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