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懿巧妙地通过让自己父亲放羊,解决了父母经济来源的窘况。尽管明着讲这羊是周孝懿与独孤莲的,但是相信周舜儒也明白儿子这一番苦心。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够瞒过独孤莲的小肚鸡肠呢?
也难为周孝懿了,谁让他怕媳妇,当不了媳妇的家呢?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媳妇。只有这样子,或许暂时能够让父母勤劳的心得到慰藉,他也图个心安。
到中丰乡以来,周孝懿从未感觉到过如此顺畅,这是以前在兰坡乡没有过的感觉。无论是工作方面,亦或是班子团结方面,都让他感慨万千。
周舜儒有了这几只羊后,生活也开始忙碌起来,变得异常有规律。每天两次,分上下半天,都要赶着羊群到潮白河大河滩的绿草地。他还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个鞭子,悬空一抽,啪的一声,比炮竹还响。若是在羊群旁边响起,小羊早就吓跑,大羊也会颤抖地缩一下身子。在潮白河放羊永远不用发愁的就是羊吃饱后,没有水喝的问题。每天下午日落西山,周舜儒赶着羊回到家,老伴都是早早地将放在院子内的五六个盘子,分开放好,其中装了适量的玉米,这是在为小羊加餐,也保障了营养。守在家里的周母也不清闲,每天周舜儒赶着羊离开家后,她都要打扫庭院,因为不讲究生活习惯的羊儿们,将粪便拉的哪里都是,周母不费力气是很难打扫干净的。
而周孝仁家的俩个宝贝儿子,周崇墨和周崇熙,也在慢慢地长大。崇墨也会跑了,说话更不成问题,崇熙咿咿呀呀地张牙舞爪地会调皮了,哈哈大笑时,口水都会流出来。叶秀竹每天做饭时,要么将周崇熙哄着,让他睡觉;要么将他放在筐里,防止他乱爬乱动。
周舜儒放羊也不清闲,每天经过这么一遭的折腾,晚上回到家就会喘个不停。但是看到孙子后就变得高兴起来,也会时不时地教给周崇墨一些话语。也许是孩子记性好,加之于童真,不觉生活的乏味,爷爷教给他的话语,他学来后总像如获至宝一般,美滋滋地。总会挂在嘴边说个不停,“融三岁,能让梨;香九龄,能温席”,“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寒门出孝子,白屋出公丁”。
小崇墨总是叨咕个不停,周舜儒也许是对这个孙子期望很高,也许是希望哪怕他长大后无什么作为,也应该深明孝悌之道。百善孝为先,这是周家家训最基础的训条。小崇墨肯定不会明白诗句中的含义,但总有一天他会主动去求索,这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的训条到底什么意思,到那时候,他会如梦初醒。
不知是小孩子的童趣,还是因为他的乖巧,每当爷爷给他说完这些听不懂却听着顺耳的句子后,他都会递上一句“爷爷,什么是……”,反倒打开了周舜儒的传统学识的大门,他就会耐心地为孙子讲述古代那些有作为的人的光辉事迹,以此来引导孙子思想的启蒙和加快身心的成长,可是小崇墨毕竟是个孩子,他哪里懂得那么多那么深,他只是当做故事来听,但不能忽视孩子模仿的本能,他会按照爷爷说的去效仿,去滋润他幼小的心田。
“嘻嘻,妈妈,您快点啊!您追不上我,妈妈,我一定比您先到家。”小崇墨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对后面的叶秀竹喊道。
小崇墨赤裸着上身,柔嫩的小胳膊略显黝黑,想来这个夏天这个小子一定不怎么安分,总会时不时地在烈日下淘气,下身穿着小裤头,脚上穿着一双小布鞋,看样子不像买来的,应该是心灵手巧的叶秀竹为儿子做的。
叶秀竹跟在后面,她并不着急走,却是一直在招呼小崇墨,让他慢点,别摔倒。小孩子嘛!腿脚不够坚实,稍不小心就会摔一跤。叶秀竹手中拿着一瓶水果罐头,想来是小崇墨又嘴馋啦!
“咦?大妈,大妈。”小崇墨跑到周孝懿家门前,发现周孝懿家的大门是开着的,并且独孤莲就站在院里。他停了下来,顿了一顿就向里面走去。小崇墨天性善良,不管遇到谁,只要是父母曾经教导过的如何去称呼的人,他都会牢记在心,认识的人都会夸奖他懂事嘴甜。
“哎,崇墨啊!你这是去哪里玩了?怎么跑的满头大汗的?”独孤莲亲热地问道,这个女人好怪,以前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殷勤,居然还有了笑脸。
“嫂子,我还纳闷崇墨去哪里了呢,原来是跑到大妈家了,嫂子今天没有上班?”叶秀竹问道。
“没有,今天休息,我就给菜园浇浇水,顺便把一些杂草拔掉。”独孤莲说道。
“菜地的确有些干儿,那畦种的豆角的叶子都枯黄了,再不浇水,秧子会被烧死的。”叶秀竹生活在农村,一眼便瞧出了问题。
“妈儿,那是西红柿,我想吃西红柿。”小崇墨蹲在孝懿家由外屋门口到院门口用砖砌成的小道上,小脑瓜左顾右盼,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菜地里的西红柿,转个不停,像是寻宝一样。
“给你,大妈刚刚摘的。”独孤莲看也没看小崇墨早已锁好的目标,把自己手中原本摘好的西红柿递了过去。
今天独孤莲的表现还真不错,或许是她真的高兴吧。不然换做往日,想吃到她一口粥都难,除非你给她的更多。
“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小崇墨拒绝了独孤莲,又指着菜园中的西红柿说道。
孩子总归是孩子,他是分不清人心向善的,他也不懂得观察人的眼色,他一旦认准的东西,一定会倔强地固执地要过来。
“崇墨,大妈给你这个多好啊!那里面的还没有熟呢,给你,就要这个。”叶秀竹对儿子说道。她并没有看到独孤莲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她也是太善良,感觉她给了,就是对你好。
“我不要这个,这个太小,我就要那个。”小崇墨指着说道。原来他早已经发现比独孤莲手中拿着的还要好的西红柿,他岂能善罢甘休,他不会的,这就是孩子。说着,小崇墨就想去摘。
“你要哪个啊?大妈去给你摘,你别过去,里面全是泥。”独孤莲已经有些许不耐烦,平日里,在学校接触的孩子多,哪个不是前呼后拥的,如果有像小崇墨这样淘气劳神费心的,早就罚站啦。小崇墨这是在不断挑战她虚荣心的底限。
独孤莲已经发现小崇墨所指的那个位置的西红柿,那是个又红又大的,是长的最好的一个。前几天,还跟闺女桐菲说,用它来炒鸡蛋呢。
小崇墨太不知进退了,独孤莲更加不明事理。孩子啊!你向她索要她心中惦记的,怎么可能得到呢?不是惹她不爽么!直到现在,叶秀竹也没有发现小崇墨与独孤莲所指的西红柿是哪一个,只是觉得儿子有些任性。
独孤莲去给小崇墨摘那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的时候,小崇墨冷静了下来,应该是温顺下来,不再像一只暴躁的小老虎。
当独孤莲倾下身子,用左手拨开遮挡的枝叶,右手向又红又大的西红柿伸去时,她却改变了方向,把旁边的一个半青不红的比较大的摘了下来,这一手把戏恰巧被叶秀竹看到,到这会儿叶秀竹才恍然。
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你要,我偏不给你,我凭什么给你,我倒要看看不给你,你能怎么着?”独孤莲心想道,却笑着说:“是这个吧,这个多大啊!”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是旁边那个,我不要这个。”小崇墨反驳道。
“就要这个吧,拿着,我们回家。弟弟该睡醒啦,家里还没有人呢。走吧,跟妈儿回家。”叶秀竹声音冷冷地说道,心想你不给,我们不要。
“不,我不回家,我就要那个,我偏要那个。”小崇墨倔劲儿上来了,那架势貌似谁劝也不好使。
“那里哪有红的?不就这一个么?”独孤莲说道,此时那个又红又大的已经被叶子遮盖。
“有,我就要那个。”
“大妈还能骗你么,有的话,早就给你摘了。”
“崇墨,跟妈回家,你不吃罐头啦,别麻烦你大妈了,大妈歇一次班不容易,你还让大妈着急是不,听话,跟妈回家。”叶秀竹耐心地说道。
“不,我就要。”
“你听妈话不?跟我回家,崇墨是大孩子啦,要懂事,回家去陪弟弟玩。”叶秀竹忍着火气继续说道。
心想:他越要,你越不给,他终究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非把一个破西红柿当好的,难道你侄子连一个西红柿都不如。你这孩子也是,不知道这个村的人都瞧不起咱们家,都嫌咱们家穷,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爸妈争口气,长点出息呢?养育你们哥俩儿,容易么?
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失去分寸。叶秀竹一把扯起小崇墨,拽着他就奔外走,同时厉声道:“走,回家。”
“我不,我偏不,我就要那个。”小崇墨像一头倔驴一样,又哭又叫地闹腾着,两腿上下乱蹬。
叶秀竹此时也不耐烦了,脾气涌上心头,越想越憋屈,孩子朝你要个西红柿,你都不给,你的心也忒毒了吧。你这孩子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你怎么这样让妈不省心啊。
小崇墨越闹越烈,连哭带嚎的,让人听了就心烦。
终于,叶秀竹把小崇墨拉回了家中,将屋门一关,小崇墨还是想跑出去摘那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但被叶秀竹阻挡住了。可这样仍然无济于事,他还是死活闹腾个没完,干脆还就坐在地上打滚。叶秀竹一看,顿时火了,伸手就打。小崇墨挨了打,还是不回头,还是不停地闹腾,闹的比以前更猛烈,哭的比以前声音更大,把小崇熙吵醒了,崇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大哭起来。
“大妈给你摘来了,大妈给你摘来了。”门外独孤莲的声音响起。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原来独孤莲手中拿着的还是那个半青不红的,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她这么一弄,叶秀竹火气更加大了,下手又重了,小崇墨赤裸的后背,被打得一片腥红。
叶秀竹一边打,一边掉眼泪,视线模糊了,不停地说道:“你听点话,长点出息,给妈儿挣口气啊。”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就因为一个破西红柿,门外的独孤莲说了两句,“你别打孩子。”也悻悻地走了,但那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终未摘来。
也许是闹腾累了,小崇墨静静地睡着了,身上沾满了尘土,脸上干涸的泪水,变成了几条黑线,活像一只大花猫。
叶秀竹呆呆地望着儿子蜡黄的面庞,心想:是妈让你们跟着遭罪啦!
下午哥俩都醒来后,叶秀竹将上午买来的罐头给他们吃。
“妈儿,您先吃,您先吃,爷爷说过,孔北海三岁能让梨,要我们有口啥吃的,都要先给父母吃。妈儿,您吃。”小崇墨说道。
看来他早已经忘记了他的任性与固执,他终究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