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白鳍豚

我是一只白鳍豚,我被人类豢养了二十二年。

自我之后,人类再也没有见过活体的白鳍豚。他们曾多次试图捕捞,均已失败告终。

因为我们这个物种已经与地球这个蓝色星球彻底告别。

在我与人类相处的二十二年时间里,化解了我对他们的仇恨,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01

1980年夏季的一天,我与父亲在长江中游玩,忽而被数十只电动渔船洒下的数千米的网团团围住。我与父亲惊慌不知所措,努力地摆动身体,试图冲破渔网,但此时,颈背部的一阵钻心疼痛让我动弹不得。人类用巨大的钩子勾住了我的身体,用力拉向渔船。

我看到汩汩涌出的血液染红了身边的江水,旋即又被稀释掉了。

上了渔船甲板之后,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经过这一番挣扎与血腥的捕捞,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他最后的目光悲凉,心疼地望着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渔网的冲撞与人类试图制服我的过程中,我身上有十几处伤口。离开水,我的皮肤干得要死。在湖南湿热的天气里,我的伤口不停地溃烂。

我大抵应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期望笨手笨脚的人类抓紧时间把我弄死,像我的大多数同伴一样。

但这一次,情况好似有些不同。他们虽然同样笨手笨脚,但眼神中始终充满关切。他们用浸湿的棉花和布包裹着我的全身,帮我保持身体表面的湿润,并连夜把我运送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武汉。

那一夜的颠簸,奔向了我今后与人类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栖身之所。

02

武汉市白鳍豚馆,中科院水生所。

它们给我取了名字,叫淇淇。说实话,我特别喜欢这个名字,每当人类唤我名字的时候,在我听来如同我的同伴在与我交流。

在尽力照顾我、满足我的生活条件的同时,人类用我做尽各种研究,来补充他们对我们这个具有2500万年历史的物种的匮乏知识。他们详细跟踪我的体重、身长、每日的食量,分辨我不同的声音,并用同样凶残的方式,为我寻找配偶。延续白鳍豚这个物种在地球上的生命。

不得不感谢人类,让珍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它是我的伴侣,是我最后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唯一相伴的同类。在我们日夜相伴的短短两年时间里,我体验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两年后,它生病了。虽然人类很努力,但并没有治好它。珍珍被拖走的那一刻,任凭我怎么呼唤、嚎叫,她也没有再回到我的池中来。

从此,一个人的游弋,多了一份孤独与凄凉的色彩。

03

人类为我拍摄精美的照片,制作影像,做成集邮纪念册……各路高官、研究员、参观者轮番轰炸, 常常登门拜访。我俨然如同一只失落的国宝,熙熙攘攘的表象之下,没有人能体味我的无望的生活。

为了报答人类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尽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提供研究素材和参观的样本。遗憾的是,只有这个物种所剩无几的时候,才引起人类的重视与保护。而保护的力度,仍远不及生态破坏与捕捞的力度。

我想,在这个星球上,我是不是仅剩的一只白鳍豚。

完成了我之于人类的使命,我将代表这个物种与人类诀别,与这个我们生存了2500万年的蓝色星球诀别。

淇淇是一头雄性白鳍豚,1980年1月在洞庭湖口被渔民捕捞,后住进中科院水生所,2002年去世,为科学研究工作贡献了宝贵的资料。但自此以后,人类再也没有见过活体白鳍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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