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十一年的T恤

我决定还是要写一篇文章来记录她，等将来有一天她离开了，看到文章还能有个念想。

我有一件穿了十一年的T恤，每每想起她都感觉很亲切，亲切到害怕她有一天终将老去。

T恤的前胸和肚子部分是白色的，其他部分全部为天蓝色。前面印着四行由大到小读不懂的英文单词。摸上去就好像一条刚从水中钻出的海獭一样，穿在身上滑溜溜笔直地沿着后背和前胸垂下来。令我遗憾的是已经记不清是谁买的了，只知道是居住在郑州的某位亲戚，堂姐、表姐或者姑姑。也曾想过问问她们，可终究也没问过，估计她们也忘记了吧。这件T恤在当时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喜欢到午饭前洗完晾晒起来，午饭后晒干就又穿在了身上。

那时候还年轻，夏天来的也比别人早一些。刚刚有些初夏的苗头，便从床下的蛇皮袋中翻出了她。清洗后晒干，便早早的穿在了身上，大人问起来还说不冷。

记得那时候喜欢打篮球，吃过午饭必定要玩一会的，而这时她便发挥起了毛巾的作用。时不时地抬起左臂用她擦一下即将流入眼睛的汗水，抬起右臂抹一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有时候两个臂膀都被汗水湿透之后，便把T恤的后背转到前面来擦拭，甚至干脆脱下来把整个脸都抹一遍。等到回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T恤的前面白色区域留下了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篮球圆形印记。不知为什么，那时候从来没有闻到过T恤上汗水的气味。

曾多次回忆到一幅这样的场景：坐南朝北的红色宿舍楼前，一群光着膀子穿着裤衩顶着太阳吵吵嚷嚷的中学生站在一排水龙头前洗衣服，脚旁放着红的、蓝的、绿的脸盆和泡满了衣服的塑料桶。那时我也在这群学生中，一次又一次的清洗这件T恤。那时候的水龙头不够用，常常是两三个同学争抢着用一个水龙头，轮流着接水，接满之后便端到旁边把水龙头让给其他同学用。经常会由于同时洗衣的同学较多，水流特别小，想接满一盆水就要等很久，这是一个让人很着急的事情，因为洗完衣服还要赶紧去吃午饭，一点半前还得赶回教室自习。

那时候的夏天过的特别快，T恤、篮球、杨树、绿荫和整天叫不停的知了。

到了初秋也舍不得换下。早晨穿着她跑在南北校区中间的马路上有些单薄，晨雾凝结成的露水附在上面很快便浸透了身体，从前胸到后背都无处不充斥着属于初秋的凉。透过毛孔钻进肌肉渗透了血液流遍了全身，冷到让人心寒肝肠寸断。

十一年太久了，久到那些记忆已经在脑海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即将被遗忘的苍天大树，久到了她伤痕累累肩膀处也被磨破了洞，久到了长满霉斑的胸前永远无法清洗掉。感觉快到了她生命的终结处。

今年夏天的时候又把它拿出来穿在了身上。汲拉着拖鞋，穿着大裤衩，走在傍晚的微风中，感觉还是挺舒服，只是看起来不再如当年那样朝气蓬勃无忧无虑。如同我一样慢慢变老，只是他比我老的更快一些，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她也确实该老去了，可我还是会不舍。十一年的风风雨雨，十一年坎坎坷坷，十一年的酸甜苦辣……她若老去，谁还记得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