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刮起了大风,气温俯冲式地下降,任性地降了十几度,让人感觉到严冬真的来临了。
到了明天,就是古历冬月了。这样的气候也是她该来的时候了。
现在的冬天,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知道变通,不会一根筋地一冷到底。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如何去看透人心,然后在最需要的时候进行气候调整,再给人们一个暖暖的拥抱。
也许是太懂得变通了,现在的冬天不会一味地冷下去。她只是做个样子给人们看看,为的是应付天宫巡视组的检查。检查过后,立马又恢复到冬日暖阳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操控。对这样的现象也懒得去投诉, 因为投诉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少一些烦忧的好。
说实在的,在心里挺想冬天有个冬天的样子的。希望她能坚守自己的信念,按照冬的职业标准来执行,可这样的愿景却很难实行。
有些浅浅地怀念冬天,想念大雪纷飞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毕竟屈指可数,也可遇不可求。
怀念雪花飞舞的日子,怀念满眼银装素裹的世界,那是一个干净而纯粹的世界。
其实,下雪的时候并不那么冷,冷的只是风。在风静的时候,可以一个人在雪地上自由地行走,将一对对脚印任性地留在身后,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远方,而不去理会她们是曲直深浅,还是欢喜忧愁。说起那雪中的脚印,就像我们人生走过的路一样,只要回头看,就能看到,只是我们很少去看,也很少真正在意过那些印记。
怀念下雪的日子,可以让心情豁达而清爽,也可以在触景生情后激发几分诗兴,将生活轻轻地请进自己的诗行。
在雪飞舞的时候,可以一个人迎着雪花飘舞的方向静静地行走。喜欢看她们起舞时妙曼的清影,喜欢被她们轻轻地拥抱着我时取悦我的那种感觉,还有那不经意间飞过来的亲吻,留下香甜绵长而惊愕的回味,让人想入非非,欲拒还迎。
雪后的世界,满目素妆,天地自成一色。世界被轻轻地包裹,被爱单纯地拥抱。没有身份的贵贱,没有贫富的间离,没有颜值的考究,有的只是单一的纯纯的爱。
给树丫戴上精致的项链,给松枝穿上高贵的印花外套,给原野盖上厚厚的鹅绒被,甚至还在屋檐下烤制孩子们喜欢吃的冰淇淋,将门前的池塘打造成小型的溜冰场……,所有的一切,没有她做不到的,只有我们想不到的。
没有雪陪伴的日子,那些细小的生活愿景就只是一种奢望里的回忆。没有雪陪伴的时候,就会去怀念从前的时光,希望自己能超越时空,回到原来快乐无忧的日子里。
冬天留给我最美的回忆,不只是有雪陪伴时的快乐,还有父亲饱满的爱。
像我一样年纪的人群,应该对那个时代有深刻的感触。经历过太多的故事,镌刻于心,这也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喜欢怀旧的原因之一。
在那个清贫的年代,缺衣少吃是件很正常的现象,所有的获得都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记得那时的冬天来的特别早,也特别的冷。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间火房。在秋天晴好的日子里,家里的男人都去附近的山里弄柴,还要挖些树根,码在屋檐下,或是码在专门的柴房里,待到寒冬腊月时一家人烤火取暖之用。
那时的煤球还是件特别的奢侈品,用煤取暖,不是特别富足的人家,想都不敢朝那个方向去想。而柴就在远山,只是要付出劳动力去获得。
在那时若哪家有成堆的干柴,也是一件让人值得骄傲的事情。从老人们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只是赞叹,还有几分羡慕。而那样的赞叹,也会成为像我一样年少无知的伙伴们炫耀的资本。哪家的柴多,冷冬烤火时烧的火就大,来家里串门的乡邻就多。
早晨起来后,父亲或是母亲就会在柴房里把火升好,然后在火堆旁用瓦罐温上热水洗脸。那时燃起的火也不会白白地浪费,大家会在火架上烧水煮饭做菜。
说起“吊锅菜”就让人回味无穷,那样的味道让人至今还深深怀念。
在蔬菜成熟的旺季,勤劳的母亲会将一些富余的园子菜制作成干菜,或是坛子菜。像豆角,扁豆,萝卜丝,酸菜,豆豉,麦酱等。
在冷冬来临后,一家人在火房里围着炉火烤火,拉拉家常。一日三餐的饭菜都可以在吊脚锅上做,燃烧的大火散发出来的热能让身体倍感温暖,而热气腾腾的吊锅菜更是给身体注入大量的热量,让人不再惧怕这样的寒冬。
不知是那时没有什么东西吃,吃什么都香甜,还是那样的吊锅菜原本就好吃。都是自家种的菜,没有农药和化肥的污染,经过自然晒干,在柴火砂锅的烘培下,菜中的香味就慢慢从锅里溢出来,飘满整个火房,甚至还调皮地从门窗的缝隙里跑到室外,惹起路人无力的抗议。
怀念冬天,怀念父亲的湖藕和野生鱼。
到了秋末冬初,田里的稻谷已收割完毕,连油菜也栽种完了,这是一年里庄稼人最闲的时候。没事做的时候,父亲会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早早吃完饭后去外湖里捕鱼。工具很简单,就是带上腰靴和捕鱼的“赶栚子”和一个篾蒌。从家到外湖步行需要约两小时,也就是说,到湖里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多。一般去的时候都会相约同村的人一同前往,主要是热闹些,顺便有个伴相互有个照应。去捕鱼的人中午都没有饭吃,只能等下午四点多回家后再吃晚餐。捕鱼的收获时多时少,多的时候有满满的一篾蒌,倒在盆里就是一大盆的。鱼多时我就帮忙挑鱼,将那些大点的鱼挑出来,一来方便母亲处理,二来为了满足自己那点膨胀的虚荣心。有鱼吃的日子自然吃饭格外香,饭也会比平常多吃一些。
父亲冬闲的时候,会去湖里挖湖藕。那时候,为了干过年鱼,湖里的水已基本放干。没有了水,自然就好挖藕。当时有句俗语,“湖藕好吃藕难挖”。湖藕好吃是因为藕用锅稍微一炖就粉了,入口即化。难挖是因为湖里都是淤泥,深的时候可以将人淹没,存在一定的风险性,再则藕藏在较深的淤泥里,很难挖到。好多人,尝试几次后,宁愿选择放弃,所以一天的收获就特别少。父亲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加上有一定的挖藕技巧,所以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可以说,我儿时的冬天基本是在父亲挖回的湖藕和野生鱼的陪伴下度过的。在那个清贫的年代,那样的滋补,对家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幸福而富裕的生活。
现在也常炖藕,但那藕绝对没有儿时记忆中的味道。即便用高压锅压上半小时也压不烂,更别谈入口即化,满口香甜丝滑。
怀念那时的湖藕,怀念父亲的慈祥的笑容,怀念那时冬天的味道。只是怀念终归只是怀念,因为藕非那时藕,父亲也离开了我多年,留下的只有回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