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宝典青芒杯征文|栀子花,靠墙栽

参赛编号:1088        文丨青苔石头

大学宝典·青芒杯征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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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的英文名字。那时单纯的我拿着它炫耀得有多不可一世,多年后学习了英文的我就有多无地自容和咬牙切齿。一切只因为比我大五岁的堂兄在初中的课堂上学习了一个生词“hog”,并告诉我这就是我名字的英文注解,我信以为真。

二年级后的每个新学期伊始,我都会用牛皮纸认认真真地把书面包好,并小心翼翼地在封面最显眼的位置写上我的英文名字。直到上了初中,认识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我和堂兄数不清的恩怨里面的一小桩。


2

从小奶奶就说我和堂兄的属相相冲,只要见面就会吵架拌嘴。对此我深信不疑,可悲的是我们两家直到现在也没分家。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家每天都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堂兄上学时成绩极差,放学后总爱到同学家去玩“拍纸包”。为了帮助堂兄早日回归正途,我从小练就了隐身跟踪的好本事,每次当堂兄纸包拍得出神入化的时候,我就会领着婶婶及时赶到,杀他个措手不及。


告状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就像抽大麻,有瘾。大到堂兄某天逃学,小到他解大便不带草纸,都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不要问我我为什么那么闲,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监督堂兄上。因为每次我从婶婶那里得到的奖励都是相当丰厚的。视情况而定,一个鸡蛋、一把糖果,有时甚至会有几毛的现金打赏。谁能不心动?节操算什么!


3

晓丽是堂兄带回来的第一个女生,那时他们才上初三。我不记得她长得漂不漂亮,只记得她有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一直拖到屁股后面。他们一起写作业,在纸上你一笔我一笔地瞎画。眉来眼去地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却又都憋着不开口。堂兄塞给我五毛钱,打发我去小卖部买汽水,我严词拒绝,安静地粘在晓丽的身后,解开她长长的辫子拨弄她的长发。后来晓丽再也没来过我家。


那一次,堂兄拿着棍子在屋后的小路上一直堵到天黑,我转遍全村都不敢回去。因为晓丽临走起身时,带起了和头发绑在一起的椅子把儿,摔了个四脚朝天。惊得花容失色,疼得泪流满面。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堂兄的愤怒,看到了他眼里跳动的火焰,像两头大火牛随时会冲出来把我烧成灰烬。


我躲在玉米地里睡着了,不知道是谁找到了我,又是谁把我抱回了家。总之,第二天我是在床上醒来的。并知道了在找我的这段时间里堂兄被奶奶狂揍了数顿。至此,也终于解开了盘踞在我心底多年的谜团:在我和堂兄之间,奶奶到底疼我多一些。


小时候的夏夜,奶奶会摇着破旧的蒲扇在星空下给我和堂兄指牛郎织女星,讲灯草和石头的故事,唱那首老掉牙的儿歌“栀子花,靠墙栽……”。我坐在她怀里,堂兄蹲在地上。我记性好,奶奶每次讲完了,我就能一字不落地学着说,堂兄却不行。奶奶直夸我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每每这些时候堂兄就会吃味地躲进屋里,像个不受宠的小媳妇儿。我也总能在窗户下面听到奶奶对他的劝慰:“没爸的孩子命苦,凡事要让着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疼!”


一样疼,不存在的!


4

大伯虽然嘴上说堂兄不是块读书的料,让他不要再念。到了他高二开学的前一天,还是把600块钱学费放在了他的衬衫口袋里。堂兄把钱揣着上了整整一个星期课,直到硬邦邦的百元大钞被汗水泡软,又原封不动地交还到大伯手上,自己报名去了镇上的汽修厂。他偷偷跟我说,上高中太苦了,这种苦应该留给坏人去吃,比如我。


堂兄带女朋友回来的那一天,我格外激动。为了弥补当年年少无知气走晓丽给堂兄造成的心灵创伤,我连夜编了99颗小星星,每一颗里都藏着我深深的祝福和浅浅的瞌睡。当我献宝似的交给堂兄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地说:“这也太幼稚了吧!”转头送给女朋友却又开始嘚瑟:“这是我妹送你的,怎么样?漂亮吧!外面可买不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心里的白眼翻过一浪又一浪,不知道谁幼稚呢!


5

奶奶在我上高中的第一年去世,那时堂兄刚和新嫂子结婚不久。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母亲也终于说服了她现在的老公接纳我,我就没有继续留在家里的理由了,毕竟上高中的我在哪儿都是个负担。大伯的眉头像打了个结实的双环结,叹着气:“你们都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堂兄却像吃了炸药一样吹胡子瞪眼:“奶奶不在了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小时候奶奶教的儿歌是怎么唱的?”我茫然地摇头,是真不记得了。我都是背中外名著、四书五经的人了,小时候的儿歌早就被清空内存,挪仓让位了。


“好!你滚!滚了就永远不要回来!”堂哥的咆哮吓坏了刚过门的新嫂子,她并不是太适应我和堂兄的相处模式,拉着我的手瑟瑟发抖:“小岩,快跟你哥道歉,说你不走!”


几乎没作任何思想斗争,我就认怂了。我对堂哥眼睛里的火牛有阴影,终身阴影。


6

今年五一节那天我忙得昏天黑地,晚上睡觉前才看见堂兄发来的微信“过节都不知道回来,别忘了家里还有你的田……分家!分家!”不禁失笑,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幼稚。想起小时候他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地躲到屋里求安慰,想起他那次发火,问我还记不记得奶奶教的儿歌。


辗转难眠,遂起身拨去电话。


“干嘛?”

“没啥,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你,小时候奶奶教的那首儿歌是怎么唱的。”

“烦死了,我在外面抢修,忙着呢!”


电话被无情地掐断,连同我绵延不绝追忆的思绪一起。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温润,心思细腻的人。


半梦半醒间,手机里传来微信的提示音。拿起手机一看,0:55分,来自堂兄:


“ 栀子花,靠墙栽。

根朝里,花朝外。

根儿壮,花常开。

骨肉连,永相爱。”


眼泪瞬间滚下,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比我清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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