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 草稿

                        一:无齿之人

  杜家大小姐生得奇怪，这是黄州城人们素来知晓的事。要说这杜家小姐生的是嫦娥之貌洛神之姿，柳叶眉，桃花眼，十根水葱指出落的是惹人怜。文采精华，顾盼神飞，哪哪都是一个好。只是啊，过了及并之年，她樱桃口里却还空空如也，没有颗牙半齿。

  杜家是黄州城的大户人家，杜家祖上太爷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匹马之功，太祖赏识，云台得以受封当阳侯。虽说如今这杜家爵位不在，但亲族之中，多有朝廷为官做宰的，黄州城无人不让杜家几分。

  家世门第，样貌人品，样样都好，但杜小姐为了这牙齿的事，却至今无人提亲。相师说，这乃是大贵之相，必得贵人相配。谁是贵人，终究没有相出。只是此言一出，原本有一二青年有意提亲，闻得此言也只能聊作哄散。那一年，倒有一个王家，托了媒人，拿了庚帖，愿与杜家结秦晋之好。就在这杜家老爷踌躇考虑之间，王家公子忽地病了，药石无医竟玉楼赴召撒手人寰。黄州城的人都在讲，这王家公子的命相压不住杜家小姐贵人之命。经此一事，这杜家小姐越发显得神秘，却也无人再上门叨扰提亲。

  杜荃对自己的父亲是感到失望的。望着菱花镜，久久不能平息对父亲的怨怼之情。铜镜里的自己，面如芙蓉眉似月，青丝闪耀秋波亮，八度罗裙身上裹，翠玉耳环两旁招摇，更让自己喜欢不已的是自己的牙齿，齿如编贝，牙如瓠犀，红唇微动，朱口稍启，一股子兰香麝芳。如何自己就成了个有唇无齿之人？

  自己怎么就没了牙齿，这事情杜荃在很长时间里是不清白的。直到近年来，杜荃恍惚间预感到这件事似乎是关乎杜家的谋算。说起来，杜家为官的不少，只是宦海浮沉，难保家族兴盛，最好的打算是送出一个女子，进入后宫，近身侍奉君王，探听一二圣心，为家族多成保障。说起来，杜家还没有出过皇妃呢！

  当不当皇妃，杜荃是无所谓的。只是这无所谓的态度被今年春天的一只风筝所扰乱。

                        二:团花风筝

  杨柳风高春已分，纸鸢头上乱纷纷。    赛人全仗丹青力，放作天边五色云。

  二月时节，黄州府的人们素来是爱放风筝的。

  杨家出门转过两条街，就是一条百来米的巷子，素日里少有人来往，僻静非常，静的倒像这黄州府的深闺绣户一般。阿棋是开春才寻得这一片所在的。穿堂风穿过巷子，刮来一阵新柳叶的味道，阿棋细细的用鼻子嗅了一回，打了个喷嚏。

  这风筝，飞在天上，人们从来都是仰头来看，显耀的很；只是一样，却挣不脱丝线，浮沉摇摆，从来由不得自己。

  阿棋是不会想那么多，摊开丝线盘在手上，绑在了德化街风筝吴糊的大团花蝴蝶风筝上。风筝颜色如新，骨架用的是江州毛竹。阿棋抖动丝线小跑一阵，这团花风筝便飞上了天。这风筝忽高忽低，一会左，一会右。阿棋看着自家的风筝，自然得意。忽地一阵传堂风起，风筝线挂在了巷口槐树上。阿棋急地扯了扯，那线竟断了。没线的风筝向来是由不得自己，如星陨，似雪飘，东西南北一溜烟的飞走了。

  这正是单丝不成线，无巧不成书。这风筝线断，数行皂墨染云涛，一线情缘借好风。这风筝随着这寒食东风径自吹入杜家花园之中。

  这杜荃正好作丽娘游园，袅袅晴丝，菱花半面，步态轻盈，身量婀娜。惜花时芳华，感良辰美景，万种情思，集于一身。忽地一只团花风筝闯入园中，杜荃忙命小丫鬟拾起风筝。

  好一只团花蝴蝶风筝，丹青朱墨，竹骨轻盈，三春起舞借好风，一线情思寄晴空。细看时，风筝上有人题诗。

未到中秋休赏月，正逢寒食且吟风。

人间无复埋怨地，题向风筝寄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