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名士的尚美、孤独与自由——读《世说新语有感》

《世说新语》是一个故事集,讲述了魏晋士人阶层一千多则轶闻趣事。最开始接触它是初中时语文老师为了提高同学们的文言文阅读水平,推荐给了大家。过去的几年内我反复阅读,直到今日,我才真正品读出其中透露出的强烈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感受到名士们的孤独而又灿烂的灵魂,并借大作业的机会写下这篇心得,对我的一点思考进行总结。

卡斯帕罗夫说过:“思考一个故事为什么被讲述的原因比我们从故事本身得到的要多得多。”在这篇心得中,我将从魏晋文人的“自由”“孤独”“尚美”入手,简单探溯魏晋风度背后的内在生命哲学。

名士们是自由的。

因为自信,所以有了享受自由的底气。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谢后出以示顾君齐,顾曰:“我亦作,知卿当无所名。” (《世说新语·文 学》)谢万把文章拿出来给顾君齐看,顾君齐坦然表示自己写文章更胜谢万一筹。魏晋时人自我意识张扬,争论时不讲情面,就算是朋友或者同僚,你不如我就是不如我,绝不虚伪客套。这就是魏晋名士的自信。一改汉时文人收敛、谦虚的个性,名士们的人格精神不再萎缩。

而自信的底气是自尊,是摒弃了各种外在标准和规范而获得的个体尊严。王太尉不与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为尔。”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世说新语·方正》)庚子嵩认为,“你”和“我”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有呼我为“君”的自由,我也有称你为 “卿”的自由,各自秉持自己的标准和原则,方为互相尊重。这种自尊不仅表现在坚持自我,也表现在面对权贵时不卑不亢的态度上。魏晋士人以不畏礼法、不虚作矫饰为佳,用言语和行动将“我”的尊严放至极大。魏晋士人的自信自尊,也促成了这个时代平等交流的风气。

《世说新语·任诞》篇载:“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这一则中,两种价值观的对立更加明显,在“纵适一时”与“身后 名”之间,张翰选择了前者,按照自己的本性选 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自适成为首要的人生价值,这也成为魏晋士大夫风度的重要价值观之一,并在后世不断得到应和。“田园将芜胡不归?” “归乡”成为回归自我的途径,“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称意”成为放飞自我的内趋力。无论回归自我还是放飞自我,都是“追寻自由”生命哲学的张扬。

名士们是孤独的。

“追求自由”是独立的人格宣言,独立者不群,它的精神内核必然是孤独的。翻开正史《晋书》,我们读到的是战乱频繁、枭雄四起、瘟疫流行、死者枕藉。在精神领地的《世说新语》,我们同时读到的却是大批高层士大夫饮酒、服药、清谈、长啸。常人看魏晋风度,常见其任性与疏狂,谈玄与务虚,多放浪而少担当,却看不到这背后知识分子的孤愤、隐忍、忧伤与避世。“世与我而相违”的疏离和间隔,必然导致个体生命的孤独。

叔本华说:“只有当一个人独处时,他才是自由的。”孤独和自由原本也是一枚镍币的两面。孤独既是一种精神困境,又何尝不是他们独立不倚的品格追求? 

嵇康是孤独的,这种孤独甚至只能通过大热天在柳树下打铁才能排遣;阮籍是孤独的,在《咏怀诗》中写 道:“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抒发的抑郁不平之气溢出诗外;陶渊明是孤独的,他离群索居,归隐田园,饮酒种菊,开启了“隐逸诗化人生”的先河,也为后世文人提供了避世的精神堡垒——“桃花源”。

名士们是尚美的。

他们追寻自然之美。自然之美为士人提供了一个诗意的精神栖居之地,滋润并净化着他们的灵魂。在与自然神魂交融的过程中,深入思考内心世界的幽邃和宇宙万物的深沉。

魏晋时期,品题之风盛行。品题,是指对人的品性、才能、容貌风度等的 评论和鉴赏。他们欣赏才能之美,欣赏外貌之美。对才能的欣赏固然不必多表。《容止》《雅量》《识鉴》《赏誉》《品藻》等篇中有不少条目属于对容貌风度的鉴赏,体现了当时社会对风度仪容的重视。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人的一生也许就是在孤独与自由中寻找自我的过程,一个民族的历史也是不断强健和淬炼民族品格的历程。魏晋风流给一个混乱的时代带来了心灵与思想的自由,促成了精神上的解放,拓展了心灵空间,唤起魏晋士人对自我价值的思考,对宇宙、生命的关爱。纵观千年的历史,何止魏晋风流,每个拥有独特建树的知识分子无不拥有强大的自我意识、非凡的人格力量,因风流,而成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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