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极泰来 (3)

12日下午3点多,我们从大屿山上下来,准备回机场。

在东涌汽车站,坐S1返回机场时,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

先是找了半天等车的队伍,才发现在小广场上排成蛇形的队伍,竟然都是去机场的。

而且他们绝大多数都穿着黑色t恤,至少一半戴着口罩。

我对香港最近的的事情略有耳闻,但我又以为已经事过境迁了。。。所以只是觉得怪怪的。

但是后来排队的时候,发现有个老外在拍照(这个不奇怪,我当时也想拍照来着。)奇怪的是,他手里拿了个手持录音设备,而且还安装了消音话筒。这个就有点不寻常了。

沿途也有各种违反常理的现象。作为一个公交车,这辆S1沿途只停靠过一次,上来一个人,没有人下车。车上没有人交谈(不知道是不是香港公车都这样)。靠近机场的草坡上,路上,都有三三两两的穿黑色T恤的年轻人在往机场的方向走。。。在我的经验中,机场附近车多,但行人稀少。。。

我跟男同志嘀咕。男同志完全无感,他说,你看他们都没拿行李,都不是坐飞机的。

他没有安慰到我,反而让我更不安了。你说谁闲着没事儿不坐飞机去机场?!而且年龄和打扮又如此相似!

下了公车后我的不安变成了紧张,人多得有点不正常。。。但我的问题是,我第一次来香港,我不知道正常的香港机场应该是多少人。。。

男同志在一楼取行李。我带鸟去二楼上厕所。取行李只排了3、4个人,男同志应该很快。约好厕所旁边见。

到了2楼,我马上发信息给男同志,告诉他确实不对劲,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而那时才下午4点。

排了长长的队伍鸟上了个厕所之后,男同志还不见踪影。

我慌得不行。但发信息男同志不回,打电话又无人接听。。。后来干脆打不通,或者接起来没声音。

而此时“失联”的男同志也在焦头烂额。网络信号不好不能扫码付款,他港币现金又不够,被要求去ATM机取现,结果突然停电,卡被ATM吞了!!!回去才发现人家别人再用信用卡!

最后的最后,电话终于通了,胜利会师!

我催促男同志快点走,去办值机!我的想法是,只要进了安检,我们就安全了。然而,等待我们的是空空荡荡的柜台,所有工作人员人间蒸发。。。

彻底懵逼,不知所措。

问了几个旅客,大家同样不知情。

我和男同志转了一圈后决定离开是非之地。逆着人群往外走。

人挨人,人挤人。。。黑压压全是人。。。

何况我还带着小鸟,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混乱,不可想象。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网友,她就在香港!

我马上跟她微信联络。她跟我说今天的航班全部取消了。让我们尽量赶紧离开机场。后来她说干脆让我们去投奔她。告诉我们坐哪班公车。我和男同志就决定去“投奔”她。有个“坐地户”,总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总觉得能安全一点。总算抓住了一棵稻草。

于是我和男同志就开始汇入人群。朝稻草进发。然而,我发现,我把稻草丢了。微信一直发不出去。。。后来网络信号和电话信号完全没有了!!!可当时我们还并没有交换电话和她的地址。。。

但我们还是往公车站走,如果不能投奔她,也希望能乘别的线路离开那里。这一段路是我走过的最慌张,最紧张的一段路。

虽然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就当是那个人群密集度,也让我心生恐惧。而且又闷又热,身上汗湿了几层,粘在身上。呼吸都觉得局促。

怕有踩踏,就抱起了小鸟。平时我可是一点也抱不动,那天愣是全程一直抱了半小时。。。我后来胳膊疼了几天。我就想,那天我为啥不让男同志抱小鸟呢?。。。感觉把鸟抱在怀里,我也更加坚强,确认她安全,也让我心里有安全感。难得一次,母力爆发。

根本也不是走,就是一点点地挪动。用了半小时才找到了公车排队的队尾,队伍长得像一条龙。。。跟着队伍缓慢移动。总算有个盼头。。。可还没走近,就被告知公交车已经没有车了。

能想的招儿都想了,黔驴技穷了。没信号,没网络,没公车,没方向。。。我又热,又累,又迷茫。。。于是干脆按了自己暂停键。

找了一个背靠高架桥桥墩的长椅,把鸟放下,坐着,啥也不干。观望。—— 那个地方差不多是公交车站的远端,人群相对没那么密集,而且背后是柱子,总算有个依靠。我想着实在不行,就抱鸟站在椅子上,站在高处不容易被挤着踩着伤着。。。

坐下没多久,男同志就说要走回去看看。我我没让他去。当时电话不通,网络没有,你说他走了,我一个人带着小鸟,又是箱子又是背包,这要是有突发情况,我可咋办呀?!(刚才我采访了他,他的心路历程,他说就是好奇想回去看看,别的根本没想。。。)

坐那儿大概有20分钟?汗也有点消了,气儿也喘匀了,鸟也睡着了。。。我竟然也慢慢心安了。开始观察周围情况,发现往出走的人多,往里进的人寥寥无几了。。。眼前能看到的地方越来越远。。。

6:30左右,网络和电话都回来了。我放男同志回去看看。

大概7点左右的时间,我们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除了多出一些传单标语,一切都是老样子。除了偶尔几个打扫卫生的,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滞留的都是我们这种外地人或者外国人,大家都围在充电桩旁边。。。有人拿出了多项插座,一拖N个手机。大家都在不停地发短信,打电话。。。

手机吃上了,我们还没吃的呢。机场是什么吃的也没有。(后来。男同志说还有一家越南餐馆在营业)所幸我们从上海出发时,怕鸟饿,一直随身放了些充饥的食物。当我跟鸟说,今晚没别的,只能吃小面包,让她将就一下的时候,我心里可真难受。

我和男同志最开始还都没吃。我是舍不得,就那么几个,男同志和鸟会有低血糖的症状,我反正应该还能忍。男同志大概急火攻心,完全吃不下。

他忙着联络航空公司。希望能改签什么的。但电话始终没人接。

求人不行只能自力更生。我们开始尝试自己订第二天的机票。yesterday once more. 又是机票所剩无几,价格一直飙升,时间不合适,还要转机。。。怕死转机了!而且转来转去又要转两天。。。等到了地方,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男同志说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而我一向是不带脑子出门的。。。

后来,我们也曾试图找酒店。至少洗个澡睡个觉,我们已经在路上超过24小时了,臭到自己被熏晕。。。结果发现我们又慢了几步,附近的酒店都订满了。远一点的我们又来来回回找了几次车也没找到。后来想到,就算真找到车,也未必能做,我们手里只剩几十块港元,机场兑换外币的地方自然也关了。公交车可能都不够坐的。。。没钱,没吃的,睡觉也是个问题。。。虽然没有露宿街头,但也差不多了。

这哪里是度假,这是来渡劫来了。。。

而这些眼前的困难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回家or继续“度假”?不管闹哪样,都得先有飞机呀!我们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死了也就消停了,不折腾了。于是,我们安心继续在航站楼里扎着。

我干脆把箱子摊开了,找了干净衣服,毛巾,去卫生间给鸟梳洗清理了一下。我和男同志也洗脸刷牙至少换了件衣服。。。记得在香港过海关的时候,男同志开心地告诉我,在香港转机可以停留一个星期!。。。这回貌似不是“可以”,怎么感觉是被迫“必须”了呢?!

男同志一直没闲着,连着充电宝打电话发信息四处协商。最后男同志终于通过公众号联络上了航空公司。虽然没解决啥实际问题,但这次的接头仍至关重要。客服表示了可以为我们订深圳机场另外一个航班。男同志在跟我商量的时候,客服大概以为没有回复了,就中断了对话。但是,也算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和信息。

我们开始想试试能不能离开香港去深圳。当时已经快11点了,但我想着这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就厚着脸皮联络了在深圳的朋友。结果她正好这个星期也在外面度假。哎呀,果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没占到!简直把我气笑。

不过她指给了我一条路,包车去深圳。我就让她直接给我电话,据说淘宝也有,但我觉得找司机师傅,更简单直接有效。结果司机师傅一口拒绝:他说,去不了。今天没人会去香港机场。。。我感觉我们成了一片孤岛。。。平时我肯定就放弃了,那天我决定厚脸皮到底,我被拒绝后也不挂电话,而是抓住师傅问,还有没有别的路子?

他说,打车。

于是我和大黄当机立断,不管怎么,先回深圳再说。能有航班就回家or去泰国。没有航班就找酒店住下。或者也可以就在深圳玩两天再买票回家。

这回我俩真是有效率,决定做好,东西往箱子一扔,合上箱子,3分钟后,启程!

在穿过候机大厅的去往出租车点的路上,看到一家做中港通巴士的柜台竟然出现了俩活的工作人员!!!因为我其实对能不能找到出租车也有疑虑,见到俩“内部人士”,就抱着有没有枣打一棍子的心态,凑过去,其实我是想问出租车的事儿。

我刚往柜台一站,马上有个男人冲过来问我,要不要拼车回深圳!7座车,他们正好4缺3!

我们就是一家三口啊!马上加入。另一个男的马上冲上来把钱付了。我们领了贴纸(还差点被旁边一直在等人拼车的人抢了),分了帐,就剩等车了。对拼车的人瞬间生出亲近感。难兄难弟,同舟共济!反正就是百年修得同船渡的那种!

而且我们订到的是当时的最后一班车!!!

接下来我就开始不停地看手表,因为深圳机场有一班凌晨4点的飞清迈的航班。(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去普吉岛。。。哈哈)要想赶上,必须要在2点左右赶到机场。

不过我们当时并没有买票。两天内经历了两次航班取消的我们,不敢轻易出手。而且这个航班特别妖气,航空公司的客服说有,男同志去他们官网看确实有,但国内的平台上都没有。

第一辆车说等了40多分钟才来。我们的20多分钟就来了。一路风驰电掣畅通无阻。凌晨一点还没到,就出了福田口岸。

准备买机票,又发现手机上不了网。。。排除问题后,确认机票还在售,我和男同志心一横,不管赶不赶得上飞机,也先打车去机场!

坐上了出租车,男同志才开始买票,也是一波三折,点错按钮,重填信息,终于要支付了,他信用卡又找不到了!

总之一颗心一路吊着!还在车程倒是顺畅!。。。不过也是,谁正常人家三更半夜不睡觉往机场奔呀。。。

凌晨两点拖着行李和困得要哭的鸟终于赶到了深圳机场。结果又说没有我们预定的信息。。等了十多分钟才出现,我们竟然比我们的机票早到机场。

当时男同志在值机柜台坚守,我则抱着睡得软软塌塌的鸟去旁边的长椅打盹。这回虽然怀抱小鸟,但却是心系男同志,化作一块望夫石。。。

又等了十来分钟,大黄终于从人群中举着登机牌出现。。。那一刻,我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

紧接着是我们这次旅程第四次过海关。。。国门还没出去,净在海关集戳玩了。

拿着我们的第四次航班的登机牌过第N次安检,第八次经过免税店。。。而在过去的24小时里,我和大黄每人平均只有4个小时的睡眠,走路的步数却打破了个人纪录。。。以至于有朋友问我,你朋友圈的步数都是甩胳膊甩出来的吧。。。

真的坐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完全睡不着了。

13日凌晨4:55,开始登机。。。13日早晨当地时间6:10分,我们终于踏上了泰国的土地。

一路风尘和喧嚣,被抛到身后,然而当我们后来再从网上看香港所发生的的一切的时候,我们又觉得自己又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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