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长大

第一次长大

李兆亮 在有风的阳光里倾听 6月22日

       我们小时候都好赌，约3、4岁就学会了赌博，尤其是男孩，不会赌博、没赌过博的几乎没有。

       赌具有方老(北方叫pìajī)、弹子(玻璃球)、自制色子、自制牌九、chuò喃(84张长牌)等。赌资有喝水、纸张、玻璃球、剥好的生姜禾、分币、角币、元币等等，五花八门。

       我父亲有我前也很能赌，听说常夜里仍翻山越岭与人聚赌。我是家里的长子，有我后，父亲就完全戒赌了，说要做榜样给儿子看。父亲深知赌之恶，可想而知，我因赌博被惩罚打骂了多少次。可是我不光没能戒赌，反而还变本加利的沉迷于赌。

       母亲却很少因此打骂我，而是一遍又一遍耐心给我讲道理，十多年一直那么耐心地讲着。母亲曾说“儿子，你都比妈膝盖高了，还不懂事，你说妈妈是为了什么？”后来又说“儿子，你都有妈妈腰高了，还不懂事吗？你说妈妈都是为了什么？”，“儿子，你到我腋下高了……”，“儿子，你和妈妈肩膀一样高了……”，“儿子，你到妈妈耳朵高了……”

       直到高一寒假的一天，我躲堂哥家楼上赌钱，一天没下楼，母亲中午没找到我，晚上找到堂哥家，三大娘说在楼上赌了一天呢(堂哥家管的不严)，我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来。

       母亲没有骂我一句，只在半路站定了，对我说“儿啊，你现在都比妈妈高了，你还不懂事吗？你说妈妈这都是为了什么？”那一刻，母亲举着根树的枝条对着我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的眼里噙着泪花，就如魏巍《我的老师》写的那个场景。

       刹那间，我似乎一下长大了，懂了母亲，懂了母亲十多年来一遍又一遍说过的那句话“儿啊，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你说妈妈都是为了什么？”瞬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懂了这么多年妈妈的不易，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不孝！为了让我戒掉赌，母亲一遍又一遍那么耐心的给我讲道理，从我稚嫩的幼年开始，到童年到少年，一直讲到我人生青年阶段的到来。这一讲，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儿子太不孝了！您放心，我这一生以后再也不赌博了。妈，我再也不让您伤心了！”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一刻，我第一次突然间觉得自己长大了，并向母亲郑重的发下了人生第一个誓言。

        紧紧搂着母亲的肩膀并肩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单薄与衰老，感觉到母亲为我们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可是我却不曾给过母亲一丝感恩与回报。想着想着，背脊涌起阵阵凉意。还好，我终于懂了母亲，懂了母亲的话，懂了母亲的心。

       从此，我彻底远离了赌博，赌瘾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我从未嗜过赌。长大走上社会后，有人际交往需要的牌局，我也极清醒，从不触碰娱与赌的界线。如果没有母亲那一遍又一遍的漫漫坚信与等待，我都不敢想像成年后我是一个什么样子。

       前日，偶读到《菜根谭》“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而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而正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典范。”我不禁想起了母亲，母亲不就正是这“家庭的典范吗？”人生而为人，有幸来到这世间走一遭，能有这样的母亲，该是何等的幸运、幸福啊！

       如今，我也早已为了人父，有了儿子。当儿子不听话时，我便不禁想到母亲， 也常常像母亲那样，一遍遍耐心的讲道理给儿子听，一年又一年的讲。我想，总有一天，我的儿子也一定会自己“长大”的。

                                         2020年6月22日  写于哈尔滨

注：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