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 114

奶奶在家撩着衣襟擦着眼泪，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红梅只是跟桂兰赌气。

“这孩子怎么要结婚了，脾气还没有改，以前还没有这样坏。这做娘的怎么这样骂女儿，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心里过得去吗？”

她坐门口，擦着眼睛和鼻子，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不拘谁，出现在眼前，她都咧嘴笑一下。

桂兰气得浑身发抖，刚才的那些骂是竭尽全力的，她也忘了骂了什么，现在她浑身虚脱了一样，头皮上肌肤里许多小东西在一跳一跳的，麻麻痒痒的，心里却是痛得难受。她站立不住，摸着墙，摸进了房间关上门爬上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桂兰也后悔了，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是真不回来了，怎么办？她觉得快撑不住了。

这两个要命的讨债鬼！我为她们多吃了多少苦，多挨了多少骂！她们怎么就不知道做娘的苦心？女孩子这时候，一点错不得，不然以后的路难走，有几个婆家是好相处的，碰着个不错的男人就是福气了。

她想起婆婆还没有吃早饭，等会儿向东要回来吃午饭，明天要过小年，腊梅要回来，还要张罗一些孩子的零食。

头疼眼睛胀，她起不来。

向东回家的时候，看见母亲看着他，眼里有焦急有伤心，咧着嘴就哭了：“红梅拎着箱子走了，小四去追也没有回来。”

向东扶着车子定了一会，小声哦了一声，把车停在外面，走进了屋子，往常这个时候，厨房里香香的热热的，现在锅灶都是冷的。

他轻声问：“妈，桂兰呢？”

“在房间里睡了。”

“你吃了没有？”

“我吃了些饼干，还是红梅买的呢，你倒些水我喝喝。”

向东在堂屋后方的桌子上给母亲倒了水，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然后走进了房间。

桂兰头发蓬乱，脸和眼睛都肿胀，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泪：“你说，我活着有什么劲。”

“我晚上去问问友志娘老子怎么回事。”

“自家人不争气，有什么说头。”

“这也不是红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要去问问。”女儿的离家出走，深深地刺激了向东，他想去。

“她俩去哪里了？”

“不知道。”

他站在那里，想不到女儿会去哪里，跟小四一起，应该不是出远门，按红梅那个个性，也不会去亲戚家，去哪里了？

“我起来烧饭你吃，赶紧地你看看有没有热水洗洗，别冻着。”向东因为上班的地方温度高，衣服比较单薄。

“我自己来吧。”

桂兰终究头疼起不来，索性躺着，指挥着向东烧水洗澡，热菜煮饭，几个人将就着吃了点不知是哪一顿的饭，奶奶的眼泪擦不干，今天又没有火炉，冷得凄凄惶惶的。向东只是沉默着听着桂兰的指示做着家务。

外面是热热闹闹的过年的样子了，人家在杀年猪，杀鸡洗菜，准备明天的祭祖和年饭。回家的年轻人到处串门，电唱机放着歌放着戏震耳欲聋。

小孩子开始耍起了鞭炮了。现在的人真聪明，鞭炮也不用火柴，砸地上就炸了，他们专找那些晒太阳的公鸡母鸡砸，吓得公鸡母鸡拍着翅膀到处乱飞。

热闹，从来都在别人家。奶奶坐在融融的阳光里，看着冷清清的家，擦了一下眼睛和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