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三十）

秋天已经过半，还是很热。早上睡醒时，大概六、七点钟，再睡个回笼觉，就日上三竿了。若是起风的话，晚上是清爽的，走半个小时回宿舍，很惬意。图书馆小庭院里的石榴熟了，是很有光泽的红色，看起来很美。若我是一个画家，肯定会很幸福。春、夏、秋三个季节都少雨，山上的曼珠沙华稀稀拉拉的。可能又会迎来一个湿漉漉、冷冰冰的冬天吧。

七月下旬回武汉手术，本来准备回家休息几天再返校，又有了比较严重的疫情。我在这方面运气还挺好，20年初也是刚好在疫情爆发前离开了武汉。在家里总是无心学习，无非是看看闲书。读了昆德拉的几本小说，最喜欢《不朽》。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是的，阿涅丝的存在来自于偶然。如同她的死一般。一个少女深夜来到公路上，背对着车坐下。她的头埋在双膝之间，等待着死亡。第一辆汽车的驾驶者在最后一秒避开了她，同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一起摔进沟里一命呜呼，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是阿涅丝。少女完好无损。”

这是一种新闻报道式的写法，却是我近期读到的最有诗意的一段文字。诗意来自一种神秘。三辆车在少女身后撞毁，她却起身离开了马路，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小说中。她选择死亡，和她选择生存下去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三辆车撞向她或避开她也不存在理由，只是成为了一个事实。

这段时间我在备考，考试范围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当代文学我读得不多，本来心里没有多少底气。读完昆德拉后，我还是觉得，就现代汉语的小说而言，尤其是在小说写作的观念上，并没有取得很大的成就。当代小说有一些文体试验，也写了很多深刻的故事。但观念仍然是陈旧的。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一定存在某个确定的动机吗？真实情况可能是，我们活着，我们的生活就这么发生了，未必有什么原因。从诗的角度来看，当代小说还有很大的探索的空间，很遗憾我目前并不觉得我有叙事的勇气和才能。

关于文学简单说到这里。上半年持续性失眠，到暑假呈愈演愈烈之势。八月开始，我就不能午睡了，否则就会醒着躺到凌晨三四点。刚刚调整时，有两三天睡得好一点。这个法子很快就不管用了。我想着可能是缺少运动，晚饭后会拉着我妈散步，大概一个小时。睡眠略微好转。几天之后再次落入失眠的噩梦。每天晚上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像睡着了，又好像醒着。我想应该是心理上的问题，就是比较焦虑。上半年考博的遭遇，我知道这个事情已经过去。身边的人都觉得我走出来了，我自己也以为我走出来了。其实它的阴影还在，否则就无法解释我的失眠以及偶尔情绪失控。未来一年它还是一种消极的力量，直到一切都成定局，直到我离开这里。若非总有对未来的焦虑与迷茫，在家里就是很温馨的了。我也有一个田园梦，可是我最近慢慢意识到，田园或许只是一个梦吧，它无法真正解决我内心的矛盾。我需要的只是平静。

写这封信的时候，清华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考上，也在意料之中。我上半年还是太乐观了，实则竞争非常激烈。开学后第一次见导师谈未来一年的规划，突然就陷入了一种灰色的情绪，没有控制住大哭一场。下午和朋友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似乎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上半年不准备留武大读博，是对考外校比较有信心。现在考外校似乎也希望渺茫，即使我对工作感到恐惧，我仍然更想离开这里。这学期本来准备只考语文的教资，现在的情况下，可能也会参加秋招。值得庆幸的是，返校后，失眠的情况开始慢慢好转，能睡够八小时。或许，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幸运了。

最近泉州疫情比较严重，不知你是否返校了呢？看你上封信，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开学了吧。要是晚几天开学，就可以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了，不必忍受难吃的饭菜与东海的妖风。

祝平安。

石榴红了

细碎的落花很像“苔藓”

秋天的一朵栀子花

院子里新来一只有胡子的羊

散步摘回来大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