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地方等你(24)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孙怀海和吴优这一场“撕破脸”式的争吵酝酿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吴优一边应付孙怀海的“暴力”阻挠,一边忙活了很多事情。

在此之前,吴优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在痛苦中说服自己,同意了徐若菲的请求——如果手术失败,由吴优来做她的“代言人”。

早在入院之前,徐若菲就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住进医院就是为了一边接受治疗、尽可能地延续生命,一边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徐若菲对自己的婚姻失望到底,对周在野的父母忍无可忍,对周在野丧失了信心。她庆幸自己得了严重的病症,甚至希望自己得了癌症。那样的话,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回归大地,不必费心费力地结束这不堪的生命。

她列出该办的事情,默默地联系了很多人,起草了很多预案,只等检查报告出来后,在手术前将所有的事情完成。有几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本可以早早地办完手续,让自己了无牵挂,但阴差阳错,拖到现在也没有履行完手续。和吴优成为朋友之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彻底地放松下来,不再考虑手术后的结果会怎样,也不再担忧身后的事。她觉得,吴优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一定是上苍怜惜她,为她派来了一个能够帮助她、解救她的天使。

有一次,和吴优一起吃饭的时候,徐若菲痴痴地看着吴优笑。吴优点着她的鼻子,问她笑什么。徐若菲幸福地说:“优优姐,我觉得你就是上苍派来解救我的天使。谢谢你,让我的心里不再憋闷,也不再痛苦。”

吴优的眼睛倏地就红了,她握住若菲的手,艰难地说:“既然这样,你可要对得起我这个天使,不但要坚强、要快乐,更要对自己充满信心。你要敢于相信,你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个‘万一’。”

当徐若菲对吴优说了她的一些打算后,吴优嚎啕大哭了一场。她心疼若菲,她爱若菲,她为若菲感到不公平,更希望自己能够创造奇迹,让若菲成为“万一”,让自己无须去做她的“代言人”。

那十天里,吴优陪在若菲的身边,跟她跑了几个地方,见了一些人,眼看着她签了几份文件。在这个过程中,吴优惊讶地发现,若菲并不是一个软弱、怯懦的女孩,并且,她头脑清晰得令人惊叹,还有着惊人的谈判能力。

吴优陪同徐若菲签了遗体捐赠协议。签了协议后,吴优带着若菲去河边散步,和徐若菲一起哼唱《昨日再现》。吴优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若菲笑意盈盈、风轻云淡。徐若菲给吴优讲她的成长经历,仿佛在讲电视剧一样,故事完整,情节详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徐若菲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也不仅仅是娇娇女,她是父母的骄傲,是同龄人中的楷模。即便在美国的时候,她也是一个能引得同学们一起来仰望和呵护的非领袖的领袖。

讲完故事后,徐若菲说了一句让吴优终生难忘的话。她说:“我有多么幸运,过去所有的日子,我都是在努力中度过的;我遇见过的所有的人,哪怕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陌生人,只要是面对面地走过,我都以微笑待之;我所做过的所有的事情,既没有勉为其难,也没有得过且过。我这样的一生,即便现在谢幕,也称得上完美无暇了。

吴优陪同徐若菲卖房子,捐赠所卖房款。周家人住着的那套房子在上华市属于比较新、也比较高端的小区,房屋质量好、位置好、环境好,还是校区房;房子的装修更是无可挑剔,用的都是最好的环保材料,设计和施工都是若菲在网上找的最好的设计公司和装修团队。所以,这个房源一经上线,便成了热门。

徐若菲挑选买房人的第一个条件是,他得愿意、并且有能力将周家父母请出去;第二个条件是,现金全款结算。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话,房价直接按九折算。

别人卖房子,有的房源在线上挂了几个月甚至一年也无人问津,徐若菲的房子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完成了过户。买家非常相信徐若菲,执意不用看房子,只看了若菲手机中的图片、设计和装修的合同及房屋的手续就决定购买。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们自己来解决,无须若菲过问和操心。

吴优陪同徐若菲来到上华市权威的拍卖公司,并帮若菲校对了她制定的拍卖计划书和其他几份计划书。徐若菲计划将她所有的首饰一起拍卖,拍卖所得,除去拍卖公司可观的费用外,将和卖房子的款额一起捐赠给第一人民医院。

在另一份计划书里,徐若菲建议第一人民医院成立单身女子重病治疗基金会。她希望,得了绝症的单身女子,即便没有康复的可能,也可以得到临终关怀。让不论有过多么痛苦的经历、遭遇过多少不公平待遇的单身女子们,在遇见这个基金会后都能够身心温暖、去得满足而又安心。

拍卖公司的老板是一位过尽千帆的中年男士,看了徐若菲的拍卖计划后,几度哽咽。他当即表态,将亲自负责这次拍卖活动的策划和执行,并且,拍卖公司愿意义务接徐若菲这一单,并保证做到让她满意。

吴优还陪徐若菲去了孤儿院,陪她将存在保险柜里的黄金等捐赠给孤儿院。徐若菲对孤儿院只有一个请求:请让所有的孤儿得到温暖和爱。徐若菲说,她这么大了失去父母之后都有一种失重的恐慌,会孤独到抑郁、孤独到想结束生命。那些小孩子成了孤儿,比其他的孩子更需要温暖和爱。物质,只是生存的需要;温暖和爱才是生命的需要。

孤儿院的院长同样被徐若菲感动得几度哽咽。她郑重地表示,以后一定从温暖和爱两个方面入手,抚慰孩子们的心灵,帮助他们驱除内心的孤独,也努力地在潜移默化中让孩子们成为温暖、有爱的人。

陪同徐若菲办这些事的过程中,吴优时常觉得,若菲才是姐姐,见多识广,成熟、稳重、大气、淡定、干脆利落,不悲不喜、不患得患失。

陪若菲办事越多,吴优的心情也就越复杂。一方面,她疼爱若菲,觉得像她这样的好姑娘应该嫁个好人,应该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宠,应该长命百岁;另一方面,她心里清楚医学的局限,她知道大多的时候,奇迹只存在于人们的期盼中。

这些日子,每当一人独处时,吴优便以泪洗面。

忙完这些事情后,若菲坚定地选择了手术治疗。吴优明白,若菲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吴优也能理解,若菲不怕死,更不想病到最后,没有尊严地苟活。所以,她支持若菲的选择,虽然她的内心特别痛苦。

程悦自然知道吴优在陪同徐若菲做一些事情。他表示,不论吴优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她。

吴优对程悦说:“如果手术失败,我可能要背负很多负责的东西,甚至会遭到医院和同事的谴责。”

程悦说:“没什么,大不了炒了医院,自己开个诊所玩。”

吴优对程悦说:“如果手术失败,我可能承受不了打击,没准会抑郁、会疯。”

程悦问吴优:“那你要不要拒绝为若菲签字?”

吴优坚定地说:“不,绝不!若菲希望我愿意为她作主,我不能辜负她。”

程悦说:“这就是了。那你还顾虑什么?你抑郁了我带你治病,你疯了我养着你。”

这件事情上,和程悦态度完全相反的是孙怀海。他和全院上下与吴优关系比较好的人一样,竭力反对吴优为徐若菲作主。

在过去那十天里,孙怀海无数次打吴优的电话,苦口婆心地劝她改变主意。孙怀海说,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徐若菲可以自己给自己签字,吴优大可不必充当这个大尾巴狼。他说,他已经听说了,徐若菲的前公公婆婆跑到医院来,就是担心吴优侵占徐若菲的财产。他认为,徐若菲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吴优没有必要让自己冒这样的风险,打破保留治疗的常规,同意若菲手术治疗。

孙怀海说了很多很多,每天都说,直烦得吴优恨不能一巴掌拍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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