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呼哧呼哧……”安静的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男孩急促的喘息声，同学们齐刷刷地看向他，面色惊愕。

        之前男孩已经成功翘课四十九次，只要再成功一次，他就可以打破学校的翘课记录，留名史册。

        “苟富贵，勿相忘啊叶子！”早自修开始前，靴子拍拍他的肩，一脸正经地道。

        “哎！放心！你看我叶子像是会抛弃战友的人嘛！”叶子抬了抬下巴，豪气干云。

        上课铃打响，叶子准时跨出教室。为了搞点仪式感，他今日特地穿上了老父亲给他送来的阿迪运动衫和紧身裤，配上骚紫色的纽百伦跑鞋翻墙用。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老师办公室和安静的教室，从宿舍后面长满杂草的小路上来到了一处矮墙边。

        他早就调查过，这个墙是出学校最矮又最好爬的墙了，上面还有几个天然可以落脚的坑。最妙的是墙外的那棵梧桐树，最粗壮的枝干巧不巧就搭在墙头的凹陷处。爬上墙头再沿着枝干滑到校外，一根毛都不会伤着。

        秋蝉奋力地嘶叫着，风从梧桐树的躯干间穿行而过，树叶呼啦啦地飘落了将近一半。还真是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啊。

        照旧，叶子一手扶着墙砖，一脚踏上最低的凹凼。不到三分钟，人已经在树枝上挂着了。

        今天下滑的过程似乎快了点？叶子还未做好落地的准备，下面的那只脚已经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难道是这梧桐树矮了一节？叶子疑惑地向下看去。

        “我……”“去”字还未出口，就直愣愣地哽在了叶子的喉头。叶子如逃离马戏团的猴子一样飞也似地窜上树，翻进学校，拔足而归。

        “所以……你什么情况？”下了课，靴子照常来找叶子高谈阔论探讨人生。

        叶子抬眼看了看他，半晌，扬了扬嘴角，转而又低下头看起了书。

        “真见了鬼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靴子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开了。

        从此，学校就流传起了一个有关宿舍围墙和梧桐树的鬼怪故事。叶子也再没翘过课，每天规规矩矩地穿好校服，天还没亮就早早到学校，啃着一本又一本教科书。

        叶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在生他时就难产死了，父亲是建筑工地的工人，没啥文化，一天到晚在工地上搬搬砖，打打杂。高一的时候他结识了一群混子，从此沉迷网络无法自拔，成绩也一落千丈。可父亲为了养家，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哪有闲工夫管他。于是两年半下来，他就堕落，堕落，堕落到这个样子了。

        半年以后，高考结束，填报志愿。七月头，录取结果出来，叶子进了211。

        学校办毕业典礼那天，艳阳高照，刺得人睁不开眼。靴子和叶子很怀旧地走到了宿舍后的小道上。矮墙边，依然是那棵梧桐树，叶子又嫩又绿的，让人眼馋。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靴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叶子的沉思。哦，是我爹来给我送生活费了。叶子轻巧地答到。

        叶子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来给自己送生活费的那天，没有住旅馆。

        秋来，风起，梧叶飘落，给矮墙下父亲斜靠着树干的躯体上铺了一层金黄。

        梧桐，落叶乔木，叶落，即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