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tin Payne《叙事治疗》] 05 解构与再建构

这本书的第九章中重点解构与再建构,涉及到治疗文化的新观点,结合书中的内容,我们可以看看叙事治疗是如何解构与提问的。

1 解构的步骤

首先我们来看叙事治疗里什么是“解构”?

Michael White在《故事、解构、再建构》一书中谈到他为解构所做的松散的定义是:是解构

“解构是一种颠覆理所当然的现实与做法的过程,将那些所谓的‘真实’从其产生的情境与条件中,从隐藏着歧视与偏见的空洞言语中,从掌控人生活自我与人际关系的熟悉手法中,剥离出来。”

当然这个定义听起来还是比较书面化,给大家举个生活化的例子来说明一下。

咨询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变好……”

咨询师:“你说的‘变好’是指什么呢?”

来访者:“能让我对自己满意”

咨询师:“这个‘对自己满意’在你心里有确定的标准吗?”

来访者:“有啊!成绩啊,排名啊,我在学艺考,画画要画到的水平啊! 初二有一次我考了最后一名,同学直接说我考这么差为什么不去死……”

咨询师:“你觉得这个标准是你自己创造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复制过来的?”

她想了想:“一直都是这样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比较呗!”

接下来咨询师与来访者一起讨论了这个标准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内化成为她自己的标准的?对她有怎样的影响?可以这样来谈一谈她的感觉怎样?她是否有意愿选择新的立场呢?

这个同学后来在我们的咨询中,确认了“对自己满意”这件事情对她人生的重要性,并罗列了两种对自己满意的方式,一种是“做了什么或变成什么样子,符合一些主流的标准,才能让自己对自己满意”,另一种是:“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对我自己满意!任何别的声音都不能压迫我改变这一点,在这个基础上去做自己想要或者需要做的事。”

她发现,在“对自己满意”这个能力上,她几乎从未练习过。开始练习“对自己满意”,也把这个练习时时放在心里,也许有一天,会把自己从“总对自己不满意”的控制里解脱出来。

在很多情况下,成绩不好就不能对自己满意一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很多人都认同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就成为一种主流论述。有的主流论述是好的,有用的,但有的主流论述却把人困在问题里。

解构做的事情就是帮助人们从小黑屋里一脚跨出来,用新鲜的眼光看事情,邀请他们去看问题后面有怎样的假设?这个假设背后被怎样的主流论述影响着?问题是如何产生的?当人和问题拉开一些距离,产生新的经验,发现问题是这样被建构出来的,那么,我们就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重新建构。

在这个过程中,咨询师常常有机会见证到来访者产生新的经验,使自己不被困在老问题和故事里。

我们和主流的差异常常带来问题,有时我会告诉来访者的亲友这个人正处在边缘的困境里,他们要做的不是站在主流的核心去指责或者试图将他们拉回主流核心,而是从主流中心出走,陪同他们站在边缘,尝试去了解和理解他们的挑战所在,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支持他们去适应主流,或者即使处在一个边缘位置,也可以更平衡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总结一下,刚刚我们提到的对话中有三个历程,从解构到再建构的过程:

1、看见主流文化的建构方式:问题是怎么来的?后面的主流的声音是什么?
2、解构:我同意吗?我喜欢吗?我此刻来看,我的想法和过去有不同吗?
3、再建构:我怎样重新选择一个我想要的想法?我可以做什么来实现这个想法或者至少开始启动变化?

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有位女士在咨询中谈到,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紧张。如果有她想达到的目标,她会很努力地去达到,完全不能接受不能达成,并因此全程都很紧张。但是一旦达到的时候,却要么没有欣喜,要么有非常短暂的满足,之后又陷入莫名的紧张,这让她在内心很受煎熬。

我问她:“对你来说,‘不能达成’和‘达成’有区别吗?”

她说:“有区别又不太有区别。”

我说:“能打个比方说明一下吗?”

她说:“就像小学的时候,妈妈要求我一定要考100分。我很努力,很紧张,很怕自己不能考到100分。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第一名,但是如果考了98分,我就会觉得和考了60分是一样的。”

我问:“你现在怎么看这件事呢?”

她想了想:“98分和60分还是有区别的!”

我又问:“你觉得是什么想法让你会看不到这种区别呢?小学的这个情况和你刚才谈到的莫名紧张后面有什么相似的想法在起作用吗?”

她认真想了想:“就是不能犯错,绝对不能犯错!”

接下来我们继续讨论了这个“不能犯错”对她的影响?这个“不能犯错”的历史?在她的家族里是怎样被传递的?她很明确她受够了,她要从这个“不能犯错”那里拿回来自己的主权,也开始思考第一步可以做什么?

大家会看到,我似乎主要做的就是提问的工作。叙事实践很大程度上讲不是一个给出答案的治疗实践,治疗师更多的是问题提供者。有时就算咨询师假设答案在哪个方向,但来访者才是那个知道最后答案的人。

很多人会觉得洞察力是做心理治疗的人重要的能力之一。有一位老师说:“洞察力,首先是把熟悉的事物陌生化的能力,把句号变成问号的能力,把‘此时此刻’和无数‘它时它刻’联系起来的能力。” 我想这算得上是一种解构能力,这种能力越强,就越容易把面前的现实当做“一万种可能性之一”来对待,而不是觉得这是唯一的选择和出路,别无它选。

回到我们第一节所谈到的叙事治疗世界观里,我们相信人不是问题,问题本身才是问题,人是解决自己生命问题的专家。我们不认为有理所当然正确的客观真理,并且相信人和问题总是相互影响的。咨询师不是解决问题的专家,而是陪伴来访者可以找到一个角度和位置去重新看待和评估问题,选择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关系。和叙事的世界观在一起, 解构与提问会是比较日常的事情,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带领人们创造意义,寻找答案!

2 解构的提问

广义来讲,解构就是去探索主流社会和文化建构起来的“理所当然”的想法和价值;简单的说,解构是对问题背后的主流论述进行拆解和揭露。

我们一起来看看就这个简单定义而言,解构通常可以通过哪些提问来实现。讲第一个例子的时候,我们谈到从解构到再建构的三个历程,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三个历程里可能的一些提问,大家可以来思考一下,如果你面对这样的提问,你觉得这些问题可能会把和你对话的人带到什么地方呢?

第一个阶段我们用这些提问邀请来访者去参与解构,探索主流文化对他们的影响:

l 对你来说,这个问题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和信念呢?

l 这些想法里有你想要达成的标准吗?有哪些标准是你觉得自己达不到的?

l 这样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期待和假设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l 是谁支持了这个期待或假设?它的盟友有谁?

l 这个期待或假设是如何影响你的生活呢?

第二个阶段,我们用提问邀请来访者站在一个生命主人的位置,去看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l 你认为这个期待和假设好吗?会帮到你吗?会影响到你工作吗?

l 在它对你的影响里,有你想要去掉的吗?如果有的话,是什么呢?

l 是否你认识的所有人都遵循这个期待或假设,或至少会感受到它的影响力?

第三个阶段,我们用提问邀请来访者去重新建构一个自己更期待或偏好的想法与行动

l 有没有一个理念是你更偏好或者你认为更有用的?

l 如果这个想法你觉得不完全的好,你希望可以做怎样的修改呢?

l 这样的修改对你来说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和行动?它为什么重要?

相信大家可以创造出更多有趣味的问句。不断地去尝试和揣摩这些提问,治疗师就会对提问这件事感到越来越有信心,对提问前后的对话和对关系里的未知和不确定,感到越来越舒适,自己对主流论述的影响和对其解构的方式越来越充满兴趣,对来访者的生命故事拥有越来越多的好奇。

这一切,都在助人的同时也支持治疗师自己更好地工作和生活。

上一节的末尾我们谈到叙事治疗对于冲突情境的帮助,那么从解构的角度如何去面对冲突呢?叙事工作的入口之一是协助冲突双方去看他们彼此被什么样的主流论述抓住和影响?这对他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有怎样的影响?治疗师可以邀请他们评估自己对这个影响的看法和立场? 然后合作性地去看有没有新的可能性和改变可以发生?这个过程也可以参考之前谈到的三个历程。

叙事治疗还可以用在更广泛的领域,比如陪伴哀伤、个人成长,等等。很多个案经验证明了解构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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