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令我恐惧。
闭上眼,我蜷缩在角落里,周围是异样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责备我,好像我的想法是多么地令人费解一样。
可是,几十年前我们都是一样的美好啊。
我固执地不想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可是我现在真的怕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这样。我怕,我好想哭。
无助。
事情是在晚上九点四十五左右发生的,妈妈载我从枋湖回家,一路上有说有笑。
“那你喊的那个舅舅叫什么名字呀?”
“他姓杨,叫……”
“啊!”
“啊呀,怎么搞的!怎么回事!”
妈妈一开始的态度就让我感到意外,当我发觉有电动车撞到我们的车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其次是自责,再来就是关切对方有没有事。
“哇……哇……”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电动车主是个中年男人,载着她的妻子和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三四岁的样子。小男孩撞到了腿,有乌青,小女孩眉毛处擦破。孩子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身上很痛,痛怎么办?只有哭来宣泄。
我和妈妈赶忙下车。我好想凑近去看看他们伤得怎么样了,可妈妈的行为举止却让我不敢上前。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干嘛啦”和我完全不同,妈妈一下来是质问的口气。
我大吃一惊,孩子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妈妈下来这么凶?
那个车主一边安抚这他的两个孩子,一边用略带生气还掺杂着点难过的语气说,“你没看后视镜,我过来刹不住撞到了,现在孩子哭得这么厉害……”话没说完,妈妈一下子就发彪了,“谁没看后视镜了?谁没看后视镜了?是你自己速度那么快,我都已经拐进来了,你撞到我车尾,又不是说撞到车头”。
妈妈的架势,让我想起了她和爸爸吵架时候摔碗筷的样子,打架的样子,拉扯的样子。
我吓坏了,妈妈平日里的霸道和骄傲为什么会用在这个场合?
争吵还在继续,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妈妈为什么这么凶?为什么不先去看看孩子?”
终于他们平静下来了,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一声声都刺在我心里。我偷偷拉扯妈妈,小声说,“妈妈你不是医护人员吗,应该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事,伤得严重不严重啊!”
妈妈听了以后并没有很情愿,没有上前去,只是说了一句“看看孩子有没有事……”,话没说完,车主就说,“对,有事我就跟你没完!”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妈妈又被激怒了,又喊了几句。
不久,爸爸闻讯赶到。我以为爸爸的理性和思想会在此刻胜过妈妈,安抚大家的情绪,控制住场面。没想到爸爸来了以后,是没像妈妈那样大吼大叫,但是冷嘲热讽更是让人受不了。
妈妈半喊半叫给爸爸解释完事情经过以后,爸爸一句安慰对方的话也没说,甚至跟妈妈一样,对那两个躺在车主妻子怀里受伤的孩子一句话也不关心。
爸爸的语气很平和,但是针针见血。
“孩子没什么事,没受什么伤。”
“你看,你们速度这么快把我们这个车被撞成这样,这么严重,太可怕了,这太严重了。”
“你们这个有没有驾驶证啊,载这么多人,这是违法的。”
我能体会到对方心里的怒火,因为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不认识爸爸妈妈了。但是我一句话没说,总不能帮着他们和爸爸妈妈吵吧?
“你说我没看后视镜,我还怀疑你们碰瓷呢!载着一家子速度这么快撞上来……”妈妈的这一番话着实又吓了我一跳。
对方着实被激怒了,“我碰瓷?我载着一家四口,妻子和两个小孩来给你碰瓷?我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我搭上我全家的性命来给你碰瓷,我有病吗?”
很有道理,可是妈妈仍旧是以大喊的方式骂回去,“那你说我没看后视镜干嘛?你开车吗?你懂吗?我没看后视镜你要撞也是撞到前轮!再说了,我速度这么慢,你自己刹不住撞上来还说我没看后视镜!”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一定要一口咬定是对方的责任。
车主打电话叫来了他弟弟,紧接着来的人不是他叫的,都是骑自行车路过看到停下来一起等的,是一起做生意的伙伴。看到爸爸妈妈一个大喊大叫,一个冷嘲热讽,气不过说了几句,说不关心小孩,说没看后视镜之类的话。妈妈更是气不过,大喊,“你们想干嘛,叫这么多人来干嘛?要打架是吗?”车主解释过了,说不是他叫的,是路过停下来的,一起做生意的,可是爸爸妈妈好像装作没听到,咬住这点继续吵。
这件事情,双方都有错,而且我觉得妈妈的错更多些。且别说我不懂交通规则,妈妈一下来的做法我就觉得不妥当。
接下来110来了,先是巡警,然后巡警通知了事故科的人来处理,期间120来接走了孩子,紧接着我们就进入了漫长等待事故科的人的过程中。期间无数人围观,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声,有人说是我们的错,有人说是电动车的错,议论纷纷。
终于事故科来了,又是妈妈的一顿“骂街”似的嘶喊,有理不在声高,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声地吼。
爸爸有时候也很会胡搅蛮缠,别人一说话他就让别人不要吵,自己却一直在扯这扯那,不停地跟警察说,“孩子应该没事,我怀疑他们碰瓷,给我车撞那么深,速度有多快”。
终于事故科的人也取证完毕,两辆车都被拖车拉走。回到了家。
调开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来看,妈妈是等一辆公交车过去,我和妈妈在讲话,妈妈应该是没注意看后视镜就右拐,但是速度不快,然后就撞上了。我愈发觉得妈妈的责任更大。毕竟没看后视镜。
可是爸爸妈妈仍旧觉得是他们的责任,他们说,我们都已经拐过来了,他速度那么快刹不住车而且还载四个人,就是他们的责任。我的想法是,妈妈如果有看后视镜就会先让他们过去再拐弯。
我和他们耐心地在讲我憋了两个小时的话,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很心平静和地说,“妈妈,如果你有看后视镜的话,看到公交车后面跟着一辆电动车,而且速度还不慢,你还会选择拐过去吗?”妈妈不知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怎么样,停了一会儿,说“那我也要开过去!”,这我就没招了。
爸爸更绝,拿出他平常骂我的架势,“你怎么这么笨啊,真是没法跟你沟通了,你在说什么啊”,我说,我认为妈妈不应该拐,应该等,爸爸大吼,“难道要等一辈子吗?”我无话可说,扭头就走。
之前问及妈妈,为何一下来就那样的态度,不关心孩子?妈妈说,因为她上一次在校内跟人刮擦,因为下车跟别人好好说最后被人讹了钱。
果然,其实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在街上看到乞丐仍旧会给钱,就算她是骗子,但是被骗了10次,能帮上一个真的乞丐也好啊。下次我会直接给乞丐买吃的,并且关心她的生活状况,这样可能比直接给钱更能给人感动。
可是妈妈,不止妈妈,这个社会上几乎所有的人,扶过一次老人被讹过钱,以后看到真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一眼都不会去看的。好残酷的事实。
其实事情都有解决方案,可是人心有时候真的改不了。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一群人,身边都是这样的人,自然而然,你遇到乞丐心就变得硬了。你自然而然一下车就开始责怪,生怕自己吃亏了。自然而然冷嘲热讽了。
我好像变得不认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