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抱鸡蛋的大爷，是左边、左边扶梯下去。
我转过头向热心的大姑娘喊了声：“谢谢”。
照着她刚刚给的指示到地下层，大伙儿排着队等车子来，我不懂就学他们，问了带红袖子的同志，他告诉我往“流水”方向站在这边等没错，上车后坐到倒数第二站就是了。
不一会儿长长的车子到了，下来的人、上去人，我混在期间跟着。车厢里满满的人，有位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给我让了位，我向他笑笑便坐下，担心手里一大桶鸡蛋会颠坏，我便牢牢地抱在怀里，很多人瞧过来，我无心回应，劲数着一站两站……突想起什么，抬头寻寻可问之人，坐我左边的低头睡着了；坐右边的人塞着耳机；前面站着的低头看手机；瞅我的，肌肉让我嘴角上扬瞅回去，只是他们立即别过脸去了。
拉长的车厢，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短暂的响铃以及呼啸而去的车子，我寻索着一张张能看清的脸庞，鼻子、嘴巴、眼睛、耳朵这些外在体征与我没有很明显的区别，四肢看着也相似，但想打声招呼问候一下好像显得不自然。
1
timg.gif
烈日玩的正开心不小心暴晒了我的头，喘着粗气走到溪水旁扒两口润了喉咙，顺道洗把脸、泼洒着手臂，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完后，把双脚踩到坑里，挽起裤脚继续往田里去。
这个夏季的玉米、花生收成一般，两口子平日花费不多，菜自己种、鸡自己养蛋也就有了，圈里还养了一头大胖猪，等着深秋儿媳妇生产，再杀了它给母子俩补补。只是近期人情不少，隔壁家老林下个月娶媳妇得随份子；小舅子动了手术得去慰问；这兜里本来摸摸还是能过活，上周末堂叔过世了，明天火化也得去……想到这些，锄头从肩膀上又再次重重得落下，把这些花生、玉米地都松一松，种点四季豆、萝卜……下季度如果上天眷顾、多跑几次市场的话，去看孙子的希望是有了。
擦了额头，仰起脸看看火辣辣的太阳泄了气不再闹腾，正准备跟我告别；白云挥着肉肉的手若隐若现，调皮的跟蓝天捉着迷藏。自从我跟父亲种田以来，它们便一如既往的陪伴从未离开。放下锄头，坐在田埂上向它们喃喃：“不知我的大胖孙儿会长啥样，如果像我会是顶高兴的事，说明这孩子定是勤奋、上进的，也必是像他爸爸，他爸爸就像我，现在有出息了，在城里上班，虽然不能如我一样常常跟你们会面，但他在高楼里坐办公室喝纯净水，不太需要流汗…….”
傍晚，西边的天空像被挤压的番茄汁洒满，我收拾田沟旁的花生、玉米放进俩竹筐，弯下腰身把两手拉紧担绳，直起身子平衡这成果往家里去，远远就听见老伴大喊：“老头子，赶紧回来了”，从田里跨过小溪，爬上岸，往村口一路走回。各家各户稀稀散散的做着自己的事。
“叔，回来了”坐在后门口侄儿看见打着招呼。
“唐爷，你收了这两筐啥东西”，住在上头的同宗孙媳妇打气到。
“大伯，大娘念叨着你好久了，说你一下午去田里就不知回呢”，隔壁邻居老孙的儿媳妇嚼着番薯瞅着说。
......
一路摇摇晃晃担着两筐成果回到家。老伴到门口说，赶紧放下，进来先。
儿子来电话了，说妞妞生了。
不是说下个月吗？
娃没呆住，先出来了。你打个手生个火
我给灶台添着柴火，老伴炒着菜， 我问：上次卖的粮食和蔬菜还剩多少？
锅铲碰到锅沙沙的翻炒声，老伴挑起双眉，不够咋俩去。
我一边添着柴说：亲家母到了吗
老伴把菜放到桌上：亘说昨天就到了。
我嚼完饭逛到鸡圈，窝里摸索三个鸡蛋放在口袋里，绕道猪圈把老伴剁好的番薯藤再扔点进去给它吃。回到房间，把鸡蛋放到大油瓶里，然后上床睡觉。
2
timg (4).gif
闹钟铃铃铃想起，按掉后，唐亘掀开被角慢慢地起身，来到厨房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两个土鸡蛋，把一瓶新奶倒在杯子里，顺手放回牛奶把冰箱关上，动作显得很老练，来到灶前把鸡蛋放在锅里倒下水，把牛奶放在蒸架上，然后转向洗手间，马桶坐垫未掀就急急地解决，要是被老婆发现了少不了挨骂。妞生娃父母要来怎么办呢？满嘴泡沫的他只想着两个小居室怎么住的问题，若俩夫妻住一间，岳母来了住一间，爸妈要是来了住哪里？总不能让他们住外面吧！要是岳母跟老婆一起，爸妈住一间，我只能睡沙发，一天、两天还是可以的，要是一个月、两个月，我白天还得上班定是吃不消。他出来把煤气关掉，取出食物，叫醒老婆，自己拿了个鸡蛋、两片面包赶上班了。
初秋的早晨，太阳依然早早起来艳照大地，云朵静静地飘在天空随着地面人群的步伐，天时而泛蓝时而泛淡无人在意。唐亘走了满身汗才挤进地铁，按点打了卡，蛋凉凉的躺在他的包里。开了电脑吹着空调，一堆堆数据在他眼前，这时他为自己打一杯纯净水配着鸡蛋囫囵吞枣，差点噎着，刚捶着胸脯被老板叫走了。开会分析昨天的数据报表，他用尽了脑，想着各种能够搪塞的言语，总算把老板给哄住了，接下来总得想方法真实的应对，不然明日又逃不开老板的追问。整整思路把任务分配下去，这还没交代完，手机响了，妞妞的那头声音急切：“老公，我肚子痛，出血了，赶紧回来”。
唐亘听到很紧张，毕竟第一次做爸爸，对女人生孩的事生的很，赶忙回家又向岳母求救。到家带着老婆匆匆地去医院，没想到当天晚上妞妞便生了。岳母来了，妞做月子自己的事到可以让他省点心了。第二天才想起要给自己父母报喜，打了电话，母亲接了，听到后格外开心，但并没提是否要上来看孙子，看来父亲不在家，她也无法做决定，只是不断督促要好好照顾妞妞，又扯了些坐月子、养小孩问题要注意些什么，他连连应道便挂了电话。
3
timg (3).gif
早晨四点多，我推醒了老伴说：“猪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我先上去看看妞和娃，今天我就把猪的事拖出去，等卖个好价位，到时候给你添几件像样衣服再去看孙儿。”
老伴起身靠在床背上若有所思，随后说：“好，咱也不想让儿子太受累，你先去把攒起来的土鸡蛋带上去给妞妞补补”，随后她起身去鸡圈里寻索一番，捡了两个鸡蛋放进桶里。
凌晨五点半看到隔壁张嫂起来，她家孙女大学毕业后在镇上上班，周末正巧在家，我揣着几个玉米过去，张嫂啊，秀儿在吗？
老唐，找秀儿什么事吗？她还在睡觉呢。
想让秀儿在网上帮我订个票，去城里一趟。我把玉米撂在她桌子上
是不是儿媳妇生了啦？张嫂笑嘻嘻的问
说前几日突然娃呆不住就出来了。我按不住心里的喜悦。
好事啊，是孙儿还是孙女？张嫂一张八卦脸
孙子呢！我打量着她拐角的楼梯
等会儿秀醒了，我让她去找你。张嫂看出我心里急
好的，好的！我转头往门口走去。
秀儿正给我买票说：“唐爷，您到县里坐火车带上身份证去就行了，进去不懂就问人，可以问那里上班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告诉你的”。这么方便就买到了，那回来的票能买吗？我瞧着秀儿对着电脑上的操作。
秀儿转过脸笑笑说，当然能啊。唐爷这刚去亘叔呢，就想着回了。
那你帮我买张后天回来的票，我一起把钱给了你。
你这来回挺累人的，明天去后天回，唐爷这不是受累么？秀儿不解的问，不过她还是按着我的要求买了票，我把钱给她。
回家把田里的事交代老伴，又去猪圈里喂了食，这两天不在，也得让它吃好点，它多长点肉可以多卖些，到时候匀点好肉再让老伴带去给妞做月子吃。
第二天清早我起来，带上老伴为我预备的干粮玉米、番薯上路，从村出发路途转车颠簸到县城，一路坐着火车到了城里。儿子没法过来接我，告诉我怎么坐车去他那，我答应了。
当我下车仰头时发现天空被硬邦邦封顶挡住，未来得及反应已被大批人推着前进，我随人群不断地下楼梯、下楼梯，怎么也望不见每日作伴的天空，从一层再往下一层走着，人人拥挤，我只能把这桶鸡蛋抱在身上。望着到处的水泥墙面我两眼迷茫，在原地打转，人群从我四周来回穿过，顿感头晕。
大爷，你去哪里？人流中一位大姑娘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我按着儿子的告知路线叙述给她听，她一一跟我讲了一遍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