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也随着寒冬的降临,懒散的不愿从天空中升起来。窗户的玻璃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印在上面。屋外的雾气遮挡住了远处的景色,从而使人看的不甚清晰,犹如是让人的瞳孔中升起了一层白雾。
对于这种不讨喜的天气,宛若跟下雨天一样我却是极为喜欢的。严寒的日子里,缩在自己的屋子中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情,那还真是惬意极了。小火炉上的清茶正在滋,滋,滋的煮开向着周围散发开热气,红枣和枸杞也随着沸水的翻滚而散发出一股清香,当真是有着一杯茶,满屋香的名句,果真是名不虚传。
屋外的景色,一眼望去,无论是连绵不绝的巍峨山脉,还是山上长年郁郁葱葱的松柏,此刻都是被白雪覆盖在身上而变成了最直摄人心灵的白色。往近了瞧开,看,视线前方竹林中的竹子被身上的积雪压的弯下了身躯,竹林不远处的地上的麦苗也有着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麦苗地附近的一条小河,也随着雪花的飘落而结起了薄薄的一层冰来,鱼和蟹也早已找好了抵御严冬的地方休养生息起来。
要说最能吸引人目光视线的,莫过于是房屋左侧临寒开放的三树红梅了。梅,自古以来便和松竹有着岁寒三君子的雅称。严寒时刻,所有的花朵都随着寒冬的到来而凋零凋谢,唯有寒梅,会在这个寒风刺骨的时刻,骄傲在站在地头昂起身躯直视着风雪绽放着最美丽的风华。
喝着清茶御寒冷,赏着寒梅思故人。看到寒梅身上的这种风骨,却是开始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起来,也至于难免不会在此时怀念一下了。
“青儿姐,你幼时那里的雪是怎样的?”我倒下一杯煮沸的清茶递给仔细欣赏着窗外红梅的人,并且开口出声询问道。
她伸出欲要接过茶杯的手分明是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一瞬间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接了过去,双手开始抱住那杯茶用来暖和着手心的温度。
她拿起茶杯轻饮下一小口茶,目光分明的直视起来了。只是眼眸中的这丝神情,乃是我和她相识之后便很少见到过的。这种目光中流露而出的神情,是我能从她眼中清晰读懂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心中的浓雾。
“大约是白色吧,却又……记不太清了。”青儿姐对于这个话题略微有些沉默下来开口道,似是连外边纷扬飘落的雪花和迎雪绽放的红梅也都意兴阑珊了起来。
对于青儿姐以前的事情,我也是从她口中听过一些的。此时贸然开口勾起了她不开心的回忆,我心底也是有些略微懊恼起来。她此刻的沉默,虽不是怪罪于我的贸然出口询问,而是想起那时候的她自己,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那时的我啊,年纪尚小,因着身子虚弱几乎是长年累月的躺在病床上面。也因此对于好多事情的印象,只是从家人和医护口中闲谈时才能听到的了。”青儿姐的视线直直的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远山,目光中的神色似是凝望着未来似是回望着过去。
顿了顿,她便又接着开口说道了。“即便是雪,我也只是从一个护士口中听过,如今记忆中能够想起的也就只有白色的印象了。”
“我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是极为清楚的了。要不是有你的帮助,我恐怕是很难会在一场大雪中有着身临其境的感受了。”青儿姐目光平静的说完她过去的故事后,抬起手将杯中的清茶尽数饮下,将杯子放在小火炉旁向着屋外凛冽的风雪走了出去。
她轻轻的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接住一片从空中落下的雪花,雪花却是仿如害羞般的妮子一样从她身边经过落在地上。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也随着她热情高涨的兴致亲吻过她的脸颊,化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小水滴消散不见。
雪花也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她的一身青衣上;落在了她的一头乌黑秀发上;落在了她一副安然恬静的面容上;落在了她充满希冀的眼神之中。她安静的站立在那里与天地间自然形成一体,远山,小河,大雪,青松,翠竹,红梅,加上她,便形成了我记忆中最美丽的风景之一。
我起身走到红梅树下,折下一枝散发着清香的红梅,插进了她耳边的发丝里面。她对于我的这个举动,却是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之意,只是轻轻的摸了摸我头上飘下的雪花,替我拍去了肩头两边衣服上薄薄的积雪。
我和青儿姐的关系,大抵是不属于是世上任何一种的关系吧,我和她的故事凭借着只言片语是很难说清楚的,关于这个,我会在后面的《忆故》中专门详细写出来。
我和她,更像是两种近乎完全相同的执念遇在了一起,能够彼此理解,却又不会彼此合流。所幸的是,人生很长的一段路途中,我和她都是互相支撑着彼此走过,如此,便已是幸事。
我们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轮岁月的差距,随着天空中纷扬飘落的雪花交汇在一起,从而使彼此走进对方的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彼此。
“先进去吧,雪太冷了。”她终究还是先开口了,也伸手拍去了头发上和衣服上的积雪回到了屋子里面。
“先进去吧,雪太冷了。”我小声的重复着跟着她说了一遍,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地上落下的一片红梅花瓣,也拍去了身上的积雪走进了屋子中。
白茫茫的雪地上,那片鲜艳刺目的红梅花瓣,很快的便被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覆盖不见了。
啊,那拍下的雪!那散去的雪!那不是雪,那是我和她目光交流相撞的局面。
啊,那凋落的梅!那死去的梅!那不是梅,那是我和她目光相交融合的局面。
啊,那是最为孤独的雪,那是最为孤独的梅。
屋外,天空中的大雪,还是在纷纷扬扬的飘落着。只是对于我和她,都再也没有去细细欣赏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