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是大年初一,谭影一早就赶回日沉阁处理积务去了。
顾仲昱中风亡故的消息就由管家安排众人散了出去。府内停灵三日,许多与顾府有交情的门第纷纷赶来吊唁,以春姨娘和顾长策为首的当家之人跪在一侧垂首答谢。
而禁足在内的沈敛容惊闻此事,沉默了半宿,竟是疯了,见人便胡乱攀咬。春姨娘怕惊了众人,便吩咐了人绑在了屋内,还往她嘴里塞了团布料。对外人道以防她伤了自己。
顾柏昌怎么也难以接受,自己的亲弟弟竟这样撒手人寰。沉着面目仔细问过了春姨娘,这才了解了顾府发生的这许多事。
对沈敛容更是恨之入骨,心下计较了一下,便吩咐了春姨娘使人引着沈敛容到了灵堂内。趁灵堂上一片哭泣之声,无人注意之际,狠狠推到了棺椁上,嚣张了一世的沈敛容由此触棺而亡。
知道了女婿亡故的沈老夫人还没出门,便又得了女儿以身殉亡的消息,登时就撅了过去再也起不得身了。沈大将军也是今日刚刚赶回来,顾不得伤心,忙进宫求了太医给母亲诊治。
顾柏昌之子顾长青这两日也随顾柏昌前来,只不过他一入府就去找平时日里相好的几个官家子弟,一同在这顾府游逛了好些时候,才到了灵堂之上。
几个晚辈随着父辈跪了许久,腿都软了。顾长青一侧的是兵部尚书浔言江之子浔景悦,他毫无顾忌的左右张望了一会,就被堂内跪着的顾长策吸引了视线。
浔景悦轻轻戳了戳一侧的顾长青道:“此人便是你堂弟?叫什么?”顾长青思索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顾长策跪的方位,才肯定道:“我自小甚少见他,不过我叔父只得一个子嗣,想来便是他了,名唤长策。”
顾长策身量轻薄,腰寸不过盈盈一握,在一身素白的孝服衬托下眉目如画,竟是格外的清冷出众。浔景悦不由得看傻了,目光炯炯再也舍不得挪开半寸。
浔景悦喜好美色,不分男女。顾长青他们几个日日厮混在一起,日常的寻花问柳也是知晓一二。顾长青和这个堂弟也无甚感情,自然也不会扫了浔景悦的兴趣。
而跪坐在一侧的浔景悦早已按捺不住,低言催促道:“待会事毕帮我引荐一下,少不了你的好处。”顾长青知道他此人一向性急,便应道:“且等丧仪事毕,别扰了父亲他们。”
第二日,顾长青被浔景悦催促着不得已带他拜访了顾府。管家传话来之时,顾长策甚为惊讶,自己与这堂兄不过几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
念着顾柏昌着手收拾了沈敛容,顾长策还是到了前堂亲自迎了二人进门。
顾长青指着身边的浔景悦道:“堂弟,这位是兵部尚书府的浔景悦公子,虚长你三岁,我们年岁相近,日后可相约一起游园赏景。”
顾长策只觉得浔景悦虽长得俊郎,眼神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面色如常拱手行了一礼道:“景悦兄安好。”
浔景悦忍不住出手虚扶一把,从顾长策细腻温润的手腕处滑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道:“既然都是朋友,我就随长青喊你了。长策,听闻顾府的梅园是洛城数一数二的盛景,可愿带我们一逛?”
顾长策微微点头道:“景悦兄既然有兴趣,这边随我来吧。”说着便使人在前面引了路。
顾长青温言劝道:“叔父一向勤勉,现如今这顾府的担子都压在了你身上。你且要注意身体,适当放松些也是好的。”
顾长策走在他身侧,见他出言关照自己感谢道:“我这身体如今好多了,只是积弱已久才恢复缓慢,劳堂兄牵挂。”
浔景悦见此忙道:“都说人参最是补身,我家中有株千年人参,已成了人形。”不等顾长策婉拒,就命人呈了上来。顾长青也在一侧帮言:“浔顾两家是故交,既然景悦兄如此诚心,堂弟你就安心收了吧。”
见推脱不得,顾长策只得接了盒子,对浔景悦道:“景悦兄如此盛情,长策恭敬不如从命。”
温柔的嗓音如清风一般拂着浔景悦的心底,惹得他心下畅快淋漓,不由得离顾长策更近些。
三人并肩走着,不一会就到了梅园。浔景悦看着枝头的梅花不由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顾府的梅园果然非同寻常。”顾长策微微一笑谦逊道:“梅花并不与桃花李花混在一起,沦落在世俗的尘埃之中。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孤傲高洁,并不是顾府独有。”
见二人聊的投缘,顾长青心下微喜,眉头一皱突然道:“不好,我这玉佩怕是落在了刚才的路上。”顾长策道:“堂兄莫急,我这便谴人去寻。”
顾长青忙道:“玉佩是父亲所赠,非比寻常,就让几个下人随我去寻吧,堂弟你身子弱,就别操劳了。”转身就带了几个人离去。
如此,偌大的梅园就剩了顾长策与浔景悦二人。浔景悦笑道:“长策也喜爱读书吗?”顾长策微微点头道:“我自幼体弱,只能在书房寻了些书来翻阅打发时间,日子长久也就习惯了。”
浔景悦有些沉闷道:“我父亲总是要我多读些兵法,奈何我对行兵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只喜好诗文。”
顾长策忍不住温言劝解道:“尚书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爱子心切,自然希望景悦兄能接任他的衣钵。”
“听了长策所言,我倒是有些理解父亲了,不过我志不在此,怕是只能辜负他的期望。”浔景悦眸间神色有些低沉道。
顾长策刚要开口,不成想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坠了下去。只是却没有落到这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有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抬起头就看到了浔景悦焦急的面庞。他双手怀抱住顾长策柔软的腰身,闻着他发丝间的清香,虽有些心猿意马,面上仍急切道:“可是摔伤了哪里?”
顾长策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因二人力气悬殊挣脱不开,只得道:“不妨事,多谢景悦兄援手。”浔景悦只当没有察觉他的挣扎,伸手抚上顾长策的腿,揉捏按摩了几个关节处,状似吐了口气道:“果真是没有伤着,千万要多加小心。”
一直跟在暗处的凌云木见并无不妥,也就没有现身。
确认了他无事,浔景悦这才搂着他的腰扶了起来。顾长策有些不自在的站远了一些,浔景悦忙拉住他的手道:“长策,你身子弱,我扶着你走吧。你我皆是男子,不妨事。”
顾长策自小到大并无与寻常人交往的经验,对他的接触心底稍有些不自在,见他说的坦白却也不好开口拂了他的好意,就应了。
浔景悦便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二人慢慢走到了梅园门口。顾长策不习惯与他亲密,每走一步都快了半步,浔景悦却只想这条路再长些更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出来。
二人歇息了一会,就见顾长青带着人寻了回来。顾长策问道:“堂兄的玉佩寻着了吗?”顾长青与浔景悦交换了几个眼神听他出声询问忙道:“找到了找到了,我这脑子糊涂,寻了许久才发现就在我怀里。”
顾长策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无妨,寻到便好。”
顾长青与浔景悦告别之后,顾长策就回了西院歇下。顾仲昱一走,府内大小事都归了顾长策,着实有些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