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蟹脚痒,桂花飘香栗子黄。
又到九、十月的栗子成熟季。
栗子,原产中国。吃栗子,中国人最讲究。单食,入菜,做汤,成甜品,国人将栗子的鲜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而,我最爱的还属糖炒栗子。
空气中飘散的糖炒栗子香勾引着人们肚中的馋虫,推着人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栗子店前驻足,然后捧着一袋刚出锅的栗子,心满意足地离去。
香甜可口的栗子总能在一瞬间把人拉回到记忆中的童年。
幼时,每逢秋冬季,那声声的“卖糖炒栗子喽——”总吸引着无数小孩。
卖栗子的老伯用铲子在锅中不断翻炒黑砂和栗子,随着时间的流逝,炒栗子的香气便盈满了整个街巷。
那时,家家户户不富裕,糖炒栗子可算得上是奢侈品。买一小袋栗子,像捧着今天的爱马仕。
那炒得黄澄澄的栗子,香气萦绕鼻端,让人垂涎欲滴。
剥壳去皮,舍不得大快朵颐,要先轻轻咬上一小口,慢慢咀嚼。
最先尝到的是一点点带着焦糊的糖味,再品一品,便是栗子的香甜。
有时碰到“护皮”的,便用牙咬去粘着的皮儿,常常不得不连带着一点栗子。
不舍得吐掉一丝一毫的果肉,必要在嘴里细细咂摸半天,待尽量只剩下果皮方肯吐出来。
一小袋栗子,能吃上好久。
儿时的记忆跟随时光的脚步慢慢远去,但糖炒栗子的味道却始终停留在心尖尖上。
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北京的怀柔板栗是出了名的好。
每年一到栗子上市,几乎每个有点名气的栗子店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北京的糖炒栗子,讲究的是“和以濡糖,藉以粗砂”,店家用砂置铁釜中,加以饴糖炒热,再投栗滚翻炒炙。
栗子大都被划开了“一”字形,也有更讲究的,在一面划“十”字。
炒好的栗子熟而不焦,炽而不烫。
或“一”字张口笑,或“十”字开成花,外皮亮到略略发紫,连带着金黄的果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剥起来,壳肉易离而皮膜不粘。牙一咬,手一按,整颗果仁便掉出来,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诗词“黄玉穰分紫壳开”。
先舔去粘在手上的濡糖,嗯,甜。
再放一颗进嘴,哇,更甜,不仅甜,还软糯绵密。
来不及等甜味散去,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下一颗了。
糖炒栗子,作为栗子最普遍也是最简单的吃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人们的心。
毕竟又有谁没有过在冬日里排着长队等上好久,只为在热气氤氲中感受栗子的温暖呢。
然而好吃、好研究的国人又怎肯轻易放过香甜的栗子。
我们国人素来纤手弄巧,琢磨出了诸多关于吃栗子的其他花样。比如入菜,入汤,成甜品。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里便提到关于栗子的甜品:
“袭人听说,便端过两个小掐丝盒子来,……又拿一个,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又说道:‘这都是今年咱们这里园里新结的果子,宝二爷送来与姑娘尝尝。’”
书中提到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听起来颇为雅致。
应是将生栗子磨粉,再和着桂花糖一起上锅蒸熟。
栗子粉的甘甜加上沁人心鼻的桂花香,想来这味道是差不了的。而除了好吃,样子也极讨人欢喜。
现在的栗子糕和它有几分相像。偶尔我也会闲来做些。
将熟栗子压蓉,和黄油、砂糖一起小火炒制,然后模具定型,吃时淋上些许糖渍过的桂花酱即可。
鹅黄色的栗子糕被薄薄一层晶莹剔透的桂花糖酱覆盖,细碎的桂花点缀其中。
走亲访友时,香甜又好看的栗子糕绝对是不错的选择。
可见除了品味道,国人在栗子的“色”上也做足了文章。
而栗子入菜则又是吃栗子的另一种境界。
硬是将栗子从甜口圈带进了咸口界,还成就了数道家常名菜。
这其中,栗子鸡块便是佼佼者。
汪曾祺曾在他的《栗子》里介绍了这道菜的做法。
“鸡切块,栗子去皮壳,加葱、姜、酱油,加水淹没鸡块。鸡块熟后,下绵白糖,小火焖二十分钟即得。”
栗子被醇厚的浓汁包裹,入口时,清甜之外又添了鸡块和汤汁的咸香。
把栗子做甜品,或是入菜化身栗子烧肉,栗子的甘甜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味道层次。
好吃自是好吃,然而有了旁的掺杂,清淡的栗子之味很容易被喧宾夺主。
所以,要说最能展现栗子美味的吃法,还得是糖炒栗子,品的是其原本之味。
如今,栗子顶着栗子酥、栗子糯米糍、栗子百合羹和栗子红烧肉等各种花样翻新地登上人们的饭桌。
吃栗子再不必像儿时般慢慢小口品尝。
然而,最让人热爱的,难以忘怀的,还是在寒冷的冬天,打开冒着热气的纸袋,将整颗栗子放入口中,带给你的是从舌尖一直流淌到心间的幸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