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娇娇寄来结婚请柬的时候，我还在教室里上课，以前冷清的同学群又因为这个话题开始热闹起来。群里大家讨论的最多的事是包多大的红包，谁有空，谁没空。怎么去参加婚礼之类的话题，好像没有人关心娇娇嫁了什么样子的人。娇娇和我同龄，我还在大学的教室里上课，而她却要走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不管怎样，我还是怀着祝福的心去参加了这场婚礼。

婚礼普通的规模，院子里喧闹声，音乐声混杂成一片，院子里挤满了人群，红色的喜字和对联把小院装点的十分喜庆。我们几个同学看到娇娇的时候，都着实惊艳了一把。娇娇穿着红色的嫁衣，画着精致的妆容，和以前那个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她判若两人。从娇娇脸上却看不到喜悦，一贯的抢亲环节，娇娇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无奈。

婚礼主持人极尽华丽的词汇来粉饰娇娇的爱情，娇娇的妈妈却在婚礼上痛哭起来了，她哭的撕心裂肺，现场所有人都为其动容。娇娇和小牧交换戒指，拜别父母，仪式短几分钟就结束，婚宴上娇娇和小牧给每一位宾客敬酒，短暂寒暄过后，酒席间我们又讨论起了娇娇。

娇娇也是一个不幸的女孩，生下来父亲就去世了，妈妈带着她嫁给了继父，继父起初还对她不错，过几年继父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娇娇只剩拳打脚踢了，继父喜欢赌博抽烟喝酒，所有奢侈的事情继父都喜欢，没钱了就回去打妈妈，有时候拿皮带抽打，有时候直接用棍子打，娇娇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全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弟弟已经让爷爷奶奶抚养，继父的残忍在娇娇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住在学校里，周末了她都不回家，娇娇的学习成绩很优秀，老师也打心底可怜这个孩子。不幸的事情再一次发生，继父在上夜班的途中被拉煤的卡车撞到了臭水沟里面，当场毙命，继父的死亡让娇娇和他妈妈彻底脱离了那个家庭，妈妈拿着巨额的赔款，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不久，妈妈身边出现了孙叔叔的身影，这个比妈妈小十岁的男人看起来白白净净，温柔体贴，妈妈又一次陷入爱情，娇娇的书也没办法继续读下去，家里也没有了她的位置。

她开始南下打工，刚开始在餐馆里做服务员，过几年又去了流水线上工作，等到长大一些娇娇凭借姣好面容得到了一份销售的汽车的工作，这样就不会被风吹日晒，没日没夜的工作，体面了不少。

娇娇走进办公室，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男子，沉稳而权威。虽然很紧张忐忑，面对全新的工作环境和未知的挑战，娇娇不时的握紧双手，对面的男子仿佛看出她的紧张，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老张借着出差的理由给办公室每人带了一件礼物。看着娇娇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他觉得久病的自己被治愈了。三个月后，娇娇如愿以偿的留在了这家公司。最近老张出去应酬常常带着她，应酬结束也会顺路送她回家。真的是顺路么，她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去想。老张的成熟稳重，低调内敛，儒雅绅士。和自己见过的男人都天差地别，况且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她，太累了。要是自己能早点出生就好了，娇娇这样想着，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男未婚女未嫁，十年的差距算的了什么。

最近老张总是在公司待到很晚，娇娇觉得他很孤单，也就总是加班陪着他。娇娇对张经理越来越感到好奇。她总是找理由接近他，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放下工作笑着和她聊几句。老张开始找借口约她出去，她没有拒绝，后来，老张也懒得找借口了。他觉得和娇娇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受到久违的轻松，时光似乎变得美好起来。当老张一边吻着她一边解开衣服的时候，她闻到了老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清新，她抱紧了老张，任由他吻着！老张让她搬到了一个新的房子，住宿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不过她不用去上班了，其实她也很早就不想去了，公司的员工总是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娇娇仿佛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在房子里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逛街，买东西，准备晚餐，等待老张回来，共享一个美丽的夜晚，幸福来的太突然仿佛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以前快节奏的生活突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反而有些许不适应。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娇娇的预期，老张的惆怅越来越让她猜不透。本来以为是工作上的不顺心，没想到是关于自己的事。老张那天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但一直因为异地工作而不得不分居。老张温言耳语让她等他，果然用爱情粉饰的感情连借口都如此光冕堂皇，她极尽温柔让他到家的温馨和快乐，从来不提他离婚事情的进展。娇娇的怀孕也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娇娇打算告诉老张，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孩子，会不会让他更快的做出决定。

老张过来的时候，娇娇做了丰盛的晚餐，还开了瓶红酒，餐桌上点上了从外国买回来的香薰蜡烛。娇娇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的格外动人，老张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中，两个人缠绵片刻，娇娇说要去端火上炖着的乌鸡汤，老张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了，是视频电话的声音。他并不想接这个视频通话，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那头六岁的女儿奶声奶气的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老张慈爱的说“爸爸，明天、明天就回去了，给买你喜欢的洋娃娃好不好。”匆匆挂掉了视频通话。

娇娇在厨房听的一清二楚，她并没有哭，老张走进厨房看到她不开心，轻轻的拥着她，娇娇半分试探，半分真实的说“老张，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那是不是会更好一点。”老张在搂在她腰上的手默默的垂下来了，娇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骗你的，别当真。”

老张渐渐有点害怕面对娇娇，孩子的牵绊让他摇摆了起来，内疚和亏欠变成了他生活的主题，无论面对妻子还是面对娇娇，选择是件艰难的事，而逃避则简单多了。老张不想去考虑离婚的事，他也放不下娇娇，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时间总是能够抹去所有的神秘，娇娇不会再傻傻地觉得大叔无所不能了，相反的他觉得老张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在妻子和她的双重夹击之下，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娇娇自己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在医院的她给老张打了电话，他匆匆赶过来，奈何娇娇已经走下手术台，老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猜透娇娇所有的心思，原来是自己在感情的宿命中早已经选择束手就擒。几乎在一夜之间，老张似乎老了五岁，紧皱的眉峰，苍老的面容。老张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样的失去，便经常过来看娇娇，可是她的心境早不是当初的模样，老张每次过来她总是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他性格中的软弱和庸俗，开始老张还让着她，但是老张也受不了她泼妇骂街的行为，有时甚至会对老张动手。老张对她的情分已经快要被磨光了，他怀疑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娇娇，那一场似有似无的暧昧仿佛是一场梦，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和面前的女孩判若两人，娇娇眼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叔也被岁月折磨成这幅模样。

娇娇已经打算离开了，这个城市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了，走的那天，给老张打了电话，老张来机场送她，她重新拥抱了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恨你”。头也不回的离开，老张微笑着送走她，眼睛不自觉已经迷茫起来，原来是泪水模糊了双眼。

回到老家后，妈妈已经迟暮，没有了当初的的意气风发和精明干练。孙叔叔也发福了很多，难得他们两个过的很好，这也算娇娇最后一点安慰。妈妈安排了相亲，见了不少男孩，娇娇总觉得没有办法和他们过一生。直到小牧的出现，他眉眼间像极了老张，可是他气质和风度远远不及他，娇娇和小牧聊起天来，小牧这个人极其木纳，总是娇娇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娇娇最后想，嫁谁也一样，何必这么认真，果然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三个月后。娇娇的婚礼如期举行，我们在席间见到老张，果然他还是爱娇娇的，真的做到了祝她幸福。

鞭炮声，汽车声，已经把娇娇带到了属于她的地方，那天过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