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刻

列车像蒸笼一样。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忍受住的。”架在列车顶的电视机狠狠地呼出体内的废气,这滚烫的风味简直折磨得它要发疯。然而呼吸的也不是什么新鲜空气,浓厚的二氧化碳的酸味,香得艳俗的食物散发出来的那味儿,“咦,唉。难以描述。”它垂头丧气地想。

“车窗告诉我,现在是凉爽的天啦,我都看见好多地方白茫茫一片了。”窗帘摇摇曳曳地道。她总是很快活,她说那是因为她很招人喜欢的原因,人们都喜欢用手抚摸她。不过电视机不以为然,他是见过些世面的,他的肚子里装了大千世界,人间外的春夏秋冬,山长水远,真真正正一个半步不出便闻天下事的读书人。

他嘲笑窗帘:“你个不知羞的,以为他们真的喜欢你啊?还抚摸呢,不过就是拽扯你罢了。不然他们怎么看到外面的风景呢?”此刻窗外青山绵绵,水波粼粼,听了电视机话的窗帘转过头来快活地欣赏着,随后学着叶子在风中的巡回表演,也轻轻摆动腰肢,提起裙摆跳起舞来。

一整车都在欣赏着窗帘的舞蹈,灯给她照出一小片舞台,深目追随着窗帘的皱褶光滑的裙摆在窗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座椅大家族随意地坐着,稳重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电视机聒噪不休的抱怨和嘲讽。他面对着沉默的座椅,继续发表他的长篇大论,事实上他也只能面对座椅,车顶一直笃定他有眼高于顶,不安于室的心性,从来都是紧紧地衔着他的脑袋,故而他只能看到座椅家族和座椅上沉睡或发呆或不停地嚼着东西的人。虽然眯着眼睛他还能看到窗帘灵动的舞裙,不过胸怀那么多大俗大雅歌舞的电视机先生压根看不上窗帘的舞蹈:“你这叫什么?叫哗众取宠,没有一点真才实学还来卖弄,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路子。”

电视机看着这舞不像芭蕾,也不像爵士,也不像桑巴。因而对这舞是很不屑一顾。不过他还是很佩服窗帘边上的车窗大哥,车窗大哥可以看到他肚子里的那些碧蓝的天空,井字型的田地,还有水边饮水的小鹿,平坦的大道,奔流的车辆。在他心中,车窗大哥虽然不及他博学多才,却是一名沧桑的旅者。而沧桑往往与厚德望重联系在一起,所以车窗大哥看的那些东西虽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但是却值得尊重。

至于窗帘,她虽然也能看到这些,却是沾了车窗的光,最重要的是她就完全没有车窗那稳重安定的气质,整天招招摇摇。

招招摇摇像个什么样子?电视机先生想。不过很快他再次端正了目光,开始给座椅们讲夕阳的画面,列车还在高速前进着,车里的人越来越多,在寒冷的冬天里,车窗大哥渐渐披上了一层白衫。

叽叽喳喳的吵闹,挤挤囊囊的人群,闷闷热热的空气,电视机做出总体评价。“你的话总像诗一样。”窗帘笑道。窗外田地里绿中带黄,规规整整又安安静静地躺在阳光下,田野中间仅容四人通过的蜿蜿蜒蜒的小路上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快速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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