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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半,走在地铁站里的下班人群大多满眼疲惫,拖沓着步伐,没精打采。
阿吃随着人潮往地铁口走,背挺的很直,眉眼低垂。
今天阿吃依然穿着干练,头发修剪得整齐,只一脸呆板泄露了她生活的无趣。
发呆的走着,无意识抬头,瞧见一个身影迎面走来,经过时几乎擦肩的距离,让她怔在原地。等人走过身边,她回过头,眼神紧紧追随,目视着他刷卡进站。又生怕那人会突然回头,对上眼神,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次脑袋,直到他下了电梯,消失不见。
一天24个小时,一号线27个站,地铁5个出口,一趟列车间隔5分钟,多年后再次擦肩而过的几率是多少,我算不出,应该是个很接近无限的数值吧。
这该算是缘分了。
阿吃这样想着,飘飘忽忽起了回忆,一路到家。
洗完澡,打开电脑,开始忙碌白天尚未处理完成的任务。想起白天那人,她打开qq,在搜索栏里输入他的备注,有点忐忑的按下回车。发现熟悉的头像仍点亮。
这几年,qq多用来处理工作事务了,几百个好友,勿论认不认识,只剩交集,不谈交情,几乎不讲私事。熟悉的朋友和生活都在微信里分享。
那,遗忘在记忆里的这个少年,今日一面,于她只算是回忆起了波澜而已。
九年不曾有任何交流,以为幼稚的交情没有牵扯,却发现只是互相遗忘,各自生活罢了。
想翻出聊天记录,空白一片。
她只知道食物的保质期最短,却没想到任何存在都无法十年如一日。
她还年轻,只不过比起前些年的横冲直撞、年少稚嫩更谨慎了些。阿吃今年25岁,毕业两年,校园时代于她不算遥远,不过那些日子也没有多么荡气回肠,根本没有多少历久难忘。没有早恋没有犯错,甚至没有因离别而大哭过一场。中规中矩从初中、高中到大学毕业。
与他的相遇,算是为数不多的遗憾。初识已是十年前,第一眼后就舍不下的悸动。
点开头像,跳出空白的对话框,阿吃向后一靠,把自己陷在座椅里,找找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去想念这些年里都不曾遇见的心跳。
该叫声学长吧。
阿吃上中学的时候,初一和初二是两栋并立着的楼,靠每一层的小走廊牵连。阿吃的班级和学长的班级都在二层。每日吃饭都会路过他教室的窗边,午间休息时常在走廊上遇见。
阿吃的许多际遇都很奇特,包括第一次见面,远比这以后的简单日常玛丽苏很多。
上完体育课,阿吃在操场边的枇杷树下晃来晃去,等着跑去小卖部买烤肠的同学。身后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突然有人从背后撞上了她,惹得踉跄。她几分迟钝,回过身,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似乎刚打完球,头发丝还湿润着。见她回头,笑着飞快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不等阿吃说话,就手舞足蹈的和朋友们往小卖部走去。
很好,你的莽撞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阿吃只觉得,这个男孩子真好看。
她也没想过,他会牵动她许多心情。
学校喜欢玩花样,把初一初二的期末考场分配在了一起。初一坐左边,初二坐右边。稀里糊涂,阿吃和学长就凑到了一处。考试三天,俩人就做了三天同桌,见面时不能讲话的那种,真是尴尬。
当阿吃来到考场时,一眼看到了学长,目光就离不开了。他正在侧着身和边上的同学说话,笑的时候侧脸的虎牙瞩目。
阿吃只觉得他长得很好看,说话很温柔,却从没想深入了解这个人,以为从不会有交集。
随机分配,能在同个考场,她是高兴的。没想到的是,离他远远地找了一圈座位,唯独没发现自己的名字。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壮着胆子走近他身边的座位,探出头确认这个位子确实是她的。
坐下来背过身去,她完全不敢回头。等监考老师走进教室,才坐直了身,侧过脸发现学长在看她,她回过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学长看着他,也只长长的笑了一下,没有露出尖尖的虎牙,一脸温柔,然后转过脸去。
阿吃的心里早已经打起了鼓。
卷子发下来,阿吃告诫自己要静下心来答题。瞥到男孩刷刷的字迹,她心想他成绩一定很好。再往上看到他的侧脸,稀疏的刘海略长,盖在长长的眉眼上。他的眼睛细长却水灵,鼻梁高高,看着看着,阿吃鼻子一痒。
一直以为言情小说里看到靓女帅哥喷鼻血纯属瞎扯。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吃再无法反驳。
阿吃回过神,吸了吸鼻子,低头做卷子。“啪嗒”一声,学长瞥过眼,看见一滴红艳艳的血就盖在了卷子上。
学长呆了,阿吃也呆了。
去他妈的犯蠢的吸引,阿吃此刻想找个洞钻进去,可耐不住鼻血还在往卷子上滴。
“你有纸巾么”边上的声音问她。
阿吃捂着鼻子摇摇头,她现在是一百个不愿意抬头看学长的。
“老师,我同桌流鼻血了。”学长举手叫来老师。
后来,老师领着阿吃出门去处理血迹,学长低头做题。回来的时候,学长只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鼻孔里塞了个纸团,甚是好笑,不禁小虎牙受了凉。
这么一耽搁,好几个题目的时间过去了,阿吃坐下赶紧埋头写卷子,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还好是拿手的语文,一场奋笔疾书,几近虚脱,还是完成了。
一想到后面几场考试还要和学长坐同桌,被早上乌龙事件整懵的阿吃已无语凝噎。
索性,后两天都平静的度过了,只是她的心情从坐下座位开始,就是高度紧张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确实说过几句话,但无关痛痒,也不发人幻想,阿吃早已忘记,只记得那日,旁桌飘来的洗发水味道,偶尔手肘触碰时的温度以及侧目是好看的桃花眼和小虎牙。她瞄到学长写在卷面上的名字和班级,清晰工整,从此烙进心里。
从那一次起,阿吃的目光就在校园的每个地方追随学长。她知道每节重叠的体育课,知道课间操时他站的位置,知道食堂里他出现的时间和最爱的伙食,以及喜欢独自吃饭时把脚翘在椅子栏杆的习惯。
看上去,每一眼都是可爱。
三天的同桌,不过几句无意的对话,根本算不上相识。加上阿吃本就羞涩,俩人迎面走过,也从不互相招呼。
既无意犯蠢的吸引,就选择默默地关注。
阿吃就是这样。
怂。
2
初三的时候,学长搬去了独立的楼,从此不做课间操了,没有交集的体育课了,吃饭时间错开了,放学也更晚了。这一年,阿吃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奇特的是,幻想少女阿吃竟熬过了没这样一年,直到他毕业那天,真正离开那天。
最后一次见到,是学长拍中考前的集体毕业照。
依然是熟悉的白色衬衫,这是阿吃最喜欢的他的造型,也是他最喜欢的衣服类型。衬衫加上但淡色牛仔裤。两条纤细的腿和修长的身材衬托无疑。直到现在阿吃还是觉得,这样的白净的男孩子难怪自己还是会喜欢上。
仿佛风一吹过,就会飘来一阵皂角香,会吹落一声温柔的你好。
直到毕业的最后一天,她依然没有勇气和学长说一句话,请他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而她却熬过没有学长的初三。
学长毕业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阿吃知道,凭他的成绩,一定能进那里最好的高中。那阿吃就去那里。
那一年,阿吃很刻苦,成了那种连体育课也抱着练习册刷题的人,也再不为任何不相关的事困扰。朋友足够就好,生活充实就好,想考那所学校,要费多少精力,她不知道,能考上了就是正好。
她依然有些习惯改不掉。比如,去食堂打饭。每周一到周四她会去二楼食堂打餐,而每周五必定去一楼吃。曾在那里看他吃了好久的炸鱼排盖饭,有点儿辣,也不算对胃口,但就是熟悉温暖的味道,让人充满能量。
后来,学长在阿吃心中已不似那般重量,全部投入中考的日子里,阿吃的脑海里除了古文数字单词,也只有化学符号和地图标识了。
这一年,阿吃终于去了那所高中,她以为学长在的那所高中。
只是她以为的。
结果当然如偶像剧版狗血,学长根本不在那里等她。
高一下学期,她不再抱有遇见的希望,偶然才从路过的同学口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一路跟上去偷听,才敢肯定,学长那年中考数学失利,去了另一所重点中学。
很多时候,两个人能彼此相识已经缘分很深,有了牵扯更是难得,所以即便阿吃得知学长不在此地,但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出现在耳边,仍是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