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挣脱土匪的绳索,顺着竹芨林猫着腰继续跑。
因为是当地人,对地形地貌熟悉。他跑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直起腰喘了一口粗气,解开绳索,坐下来放心地抽了一锅烟。
心想,老婆孩子不知怎么样?想到奶奶和他可爱的女儿,爷爷浑身充满力量,他把旱烟锅在鞋底上磕磕,站起来直奔自己那个破窑洞。
奶奶从邻居口中听说枪头要来,抱起女儿,与邻居们一道没命的顺着沟逃,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藏身的地方—煤窑。
她们顺着煤窑的巷道,猫着腰往里钻,好不容易摸黑钻到一个掌子面,没想到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乡亲。
由于人多地方小,加之巷道深,通风不畅,孩子们被憋得“哇哇”地嚎。
大人怕孩子哭声引来土匪,便把孩子嘴捂住,生怕有一点点的响动。
就这样,在这个黑不隆洞的煤窑里躲藏了三天三夜,孩子们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好在煤窑的窑顶不住地往下滴水,大人小孩饿得实在不行就趴下喝几口。
奶奶说:“怎么也得出去看看风声,弄点吃的,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呀!”
奶奶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大家嚷嚷,都认为奶奶说得对,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去。
奶奶说:“枪头是要钱,又不是要命,我们都是一群穷光蛋,人家要你能做甚?我们宁可让土匪逮住打死,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当饿死鬼!你们不敢出去,我去!”
于是,奶奶把女儿丢给了一起逃难的姊妹,独自一人跌跌撞撞钻出煤窑,顺着沟跑出去探听风声。
那时正是半夜时分,枪头们睡得正香,奶奶觉着没什么动静,猫着腰径直跑回家。还好,家里的东西原封不动都在。
奶奶翻箱倒柜,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她记得走时给爷爷在后锅留了几块窝头,她揭开锅盖一看,早就没了。她估摸肯定是爷爷回来吃了,这下让她放心了许多。
她翻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突然想起窖里还有一口袋山药(土豆),她喜出望外,把山药窑子刨开,装了半袋子山药背上就走。
鸡叫时分奶奶又折回到了煤窑。
大伙儿听见奶奶回来,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救星,把奶奶围住问长问短。
奶奶说:“有甚好问的,赶紧乘黑烧山药!”大伙儿这才手忙脚乱跑出去捡柴禾。奶奶打发几个后生到窑门口笼了一堆火,把那袋子山药烧上。
又熬过了一天一夜,打听到土匪走了,人们才放心地钻出窑洞。
后来人们说:“要不是这个老婆胆大心细,背了半袋子山药,我们这些人不死也得剥一层皮。
爷爷跑回家,推开那扇破门,屋里漆黑一片。他找来自制的硫磺棍子点着看了一眼,老婆孩子不在,他猜测肯定跑出躲抢头走了,这也让他放心了许多。
这时他才感觉自己饿了,揭开锅盖,后大锅还有几块窝头,显然,是奶奶留给他的。
爷爷抓起窝头狼吞虎咽吃了饭,揭开水瓮舀了半瓢凉水咕噜咕噜灌下去,然后拉开门就跑,天亮之前他必须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外面漆黑一片。远处,土匪驻扎的院落里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并不时传来马子的响鼻声。他一刻也没敢怠慢,顺着自家门前的那条沟,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山里不时传来金鸡报晓的声音,黎明即将来临。
他顺着沟继续走,天快亮时,突然在自己的前面看见慌慌张张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这时那个人也看见了爷爷,显得惊慌失措。
这个人走上前来,喔哩哇啦说了一堆,爷爷连一句也没听懂,但从几个手势和肢体动作,他晓得了大半。
他手舞足蹈比划着,意思是说他拉着几匹马,想去神木城卖掉,走到半道遇着了抢头,把他的马全抢走了。现在就他一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从这个人的形态可以看出,他显得非常的焦躁和惊悚。遇着爷爷后,他又像看见了救星,脸上显现出了惊喜的神色,拉住爷爷的手,在祈求爷爷救救他。
眼看着太阳快要出山,远处村子里不时传来马嘶人叫的声音,抢头快要行动了。他拉起这个人的手拽着就跑。
爷爷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煤窑,径直钻了进去躲藏起来。
可是此煤窑不是彼煤窑。进去后,窑里空无一人。爷爷找了一块儿平坦的地方,示意就在这儿蹲着吧。
两个人圪蹴在这里。爷爷掏出自己的旱烟袋点燃了一锅烟,然后递给这位陌生人,他示意不会。
不知是这个人有意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出于煤窑冬暖夏凉的缘故,这个人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毡帽摘掉。
这时,天已大亮,借助从窑里透进来的一束光亮,爷爷很清楚地看见这位陌生人,梳着两条发辫很细很长,从两耳垂直于胸前。
石破天惊!
爷爷睁大眼睛,惊讶地问:“你是……?”
她也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冲着爷爷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地低倒头。
原来她是女扮男装!
这位女子之所以能瞒天过海逃脱匪徒的魔掌,亏她早有准备女扮男装!
她有点害羞似的低着头,两只手不住地玩弄着自己的两根发辫。
太阳升了起来,爷爷开始细细端详,原来这个人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两个颧骨明显的有点高,很明显,草地上的人常年在野外放牧,紫外线的照射,使她的脸颊显得有点黑里透红。
但由于体力劳动较少,因此她还保持着少女般的体型,她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的袍子罩在身上,使她显得越发的娇小,越发的年轻。
她把那件肥大的衣服脱下来。铺在了面前那块比较平缓的、下面是随时可以燃烧的太阳石上面,她小心翼翼地坐到那件袍子上,示意爷爷坐下。
他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爷爷把他的旱烟袋收起,小心翼翼地坐下。她顺从地依偎着他,就像磁场的异极相吸一样,一切来的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和谐!又是那么的唐突!
他挨着她,霎时,荷尔蒙在体内爆发,电流在滋滋燃烧,连日来的劳累和疼痛被掩盖得无影无踪。他觉得他挨着的是一团棉、一团絮、一团空濛濛暖烘烘的云。
这个漆黑的窑洞造就了如此美妙的触觉!
他多么地希望,在这个极具封闭安全的空间里,能进来一个人,哪怕土匪也行,他也不可能逾越异性之间的那条红线。
然而,除了几只爬行的生物之外,再没听到任何声音。岑寂的空间,两人的呼吸声也极具磁性,悦耳动听,就这样他静静地捱过了一白天。
夜色降临,他实在困得不行,便依偎着她躺在了那件袍子上面,他的脸在她的颈项和肩膀之间。他觉得她的头发、她的肌肤,加上太阳石、泥土和汗水的气味,混合成一种沉醉的芳香。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从自己胸前伸过去,将自己贴身的那件夹袄的一排纽扣嘣嘣嘣地一一解开……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漆黑的窑洞里,她的手开始给他的手导航。
他的手宛如一叶扁舟,在黑黝黝的惊涛骇浪中,游遍她全部的领海。山峦起伏,波谷荡漾,从太阳石的巷道深处传来阵阵颤动,好像地球在他的脚下要飘然离去。
但他又战战兢兢地发现:有大漠拨地而起的沙山;有沙海一掬清澈的甘泉;有原野茂密生长的草滩;有山涧飞奔流淌的小溪……
这里没有一句语言交流的词汇。
这里是最混纯的洪荒状态,两只早已孕育成熟的小白兔,一只还未羽化成蝶的蛹。一切都是原生的状态,发自原生的本能……
她本能的呻吟声从太阳石的巷道深处漂浮上来。
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真实的产生。
有位贤哲达人曾说过,黑暗真是一个奇妙的境界;黑暗中的声音最真切;黑暗中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不是伪装害怕阳光,而是真实害怕阳光。多么特殊的状态!
她如一片洪荒的原野,他在这一片荒原上摸爬滚打;她如一片沸腾的火山,既壮观又使他恐惧;她是一块久旱干渴的沙漠,拼命地要吸干他身上所有的水分;她是大漠上的一汪清泉,她是一汪清泉中的绿洲,她是绿洲中的神秘花园。
这个古老神秘的花园,令多少男子汉可望而不可期及,他却轻而易举地畅游了她的全部领海。
当他从那片滚烫的领海里爬出来,他几乎虚脱,喉咙眼儿一束火苗直往上窜,幸亏那位少妇还怀揣着一壶水,她递给他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感觉舒服了许多。
几天来抢头的严刑拷打、逃窜、饥饿、恐惧、疼痛,让这位身强力壮的汉子突然感到很劳累很劳累,疲倦感不断向他袭来,很快他就呼呼地大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半前晌,饥饿感一阵紧似一阵地向他袭来。少妇还藏有一点干粮,几块干烙饼和几把炒米,她拿出来示意他吃。他推搡了半天,但饥饿还是迫使他把少妇的干烙饼啃了几口。
第三天,“抢头”开始撤退,这对孤魂野鬼走出窑洞。爷爷把那个少妇送到通往毛乌素大漠的一条大路上。
这段“风流韵事”,爷爷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却对他最心爱的小孙子讲了他这段“隐私”。
后来,爷爷也从“口里”走到了“口外”,在毛乌素大漠安了家,但他始终没打听见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女人。
他老人家万万没想到,在他仙逝后的几十年,我这个不孝孙子,却用这样一种方式,而且还添油加醋,想象了不少合理的情节和细节描写,运用文学语言把您这段“隐私”给公开了。
(社会动荡,百姓遭殃。爷爷等底层百姓除了身受土匪其害等人祸外,还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被迫无奈他们只能踏上《西口逃荒》之路,敬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