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的家国情怀(中)作者.山青海蓝.(资料提供.丁朝霞)

一个老兵的家国情怀(中)

父亲参军的时间是一九四八年秋天,参军后只经过短时间战术训练,淮海战役便打响了。虽然相对那些富有战斗经验的战友来说,父亲是个新兵,但参军以前他可是村里青抗先的骨干,也几度参加过配合八路军伏击日本鬼子的战斗。抗日战争胜利以后,青抗先更名为民兵连,他是村民兵连的持枪手之一。

(村里枪支不多,少数几支步枪只配发给出身贫苦年轻力壮枪法比较好的几名基干民兵,这些民兵被称之为“持枪手”)

可以说,父亲虽然是个新兵,但论其战斗经验和战斗技术,与老兵们相比,也逊色不了多少,所以,参军以后不久,便上了前线。

父亲的部队番号是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简称“华野八纵”。

现在的年轻人对“纵队”的含义已全然无知了,即使在我的头脑里,这也是一个模糊概念。唯一的一点认知,都是父亲讲给我们的。一个纵队相当于一个军的编制。他所在的“八纵”,当时指战员总人数约三万左右。

曾经的岁月,无论是溽暑夏夜院中乘凉,还是飞雪寒冬围炉向暖,我们兄弟姐妹们常常缠着父亲,让他讲述那些亲身参与过的战斗故事。每每这个时候,父亲便一脸凝重,情不自禁的便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更是他引为自豪的话题:“丫头,你知道吗,我们‘八纵’那可是门缝里吹喇叭——名声在外呢。”接下来父亲如数家珍般向我讲述了自己部队的辉煌战史,而且不无自豪地几度向我说起那些曾经在部队中广泛流传的顺口溜,譬如:

“排炮不动,八纵十纵。”

“三千炮弹轰不动,一看就是老八纵。”

这些当年的的流行语不仅在我军部队中传颂,而且在国民党军队中也广泛传讲,两军对垒,蒋军一听对手是八纵或者十纵,就胆战心惊,先自就怯阵了,这都是俘虏兵们说的。

那时八纵的司令员是张仁初,外号“张疯子”,上一辈的山东人无人不知,那是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他麾下士兵战斗力之强悍,不仅让兄弟部队佩服,更让敌人闻之胆寒。

一提起这些,我父亲的脸上便洋溢着兴奋,仿佛年轻了许多。

父亲的军旅生涯时间很长,且不算他在家乡参加青抗先打鬼子和作为基干民兵奋勇支前的那些岁月,只从一九四八年参军到一九七八年转业,父亲在烽火硝烟中一路走来,单是军龄就有三十整年。

前面说过,父亲参军以后不久,他所在的八纵,就开上了淮海战役的最前线,第一个硬仗就是打碾庄,攻克并歼灭了黄伯韬兵团,在参与围歼黄伯韬兵团的我军部队中,八纵是最先攻入碾庄的纵队之一。

父亲说,被困碾庄的国民党兵团司令黄伯韬走投无路,最后开枪自杀。

(因为父亲参加过淮海战役,所以,后来我特别认真的观看过《大决战》中的《淮海战役》这部电影,关于黄伯韬的死,电影中是这样交代的:山穷水尽的黄伯韬正欲拔枪自杀,结果被我军击毙。究竟是自杀还是被击毙,一直以来就有两种说法。)

歼灭黄伯韬兵团以后,淮海战役依旧打得如火如荼,后来父亲又在陈官庄参加了围歼杜聿明兵团的战斗,直到杜聿明兵团被歼,杜本人被人民解放军俘虏,淮海战役胜利结束。

父亲曾经说过,初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役,眼前是烟尘笼罩炮火连天的激烈战场,耳中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子弹的啸叫声,刚开始难免紧张害怕,而经过几次战斗,特别是在对敌冲锋的时候,眼看着身边不时有战友流血牺牲,初上战场的恐惧便逐渐被消灭敌人的决心和急欲复仇的愤怒所代替,一心想着的是赶快冲上前去消灭敌人,减少战友伤亡夺取战斗胜利,而自身的安全与否,既无暇顾及更抛之脑后了。

淮海战役大规模的战场共有三处,先是攻进碾庄歼灭黄伯韬兵团,然后是在双堆集歼灭黄维兵团,紧接着是在陈官庄一带歼灭杜聿明部。八纵主要参加的是攻克碾庄和陈官庄的战斗,围困双堆集消灭黄维兵团的战斗主要是中野在华野的配合下打的。

谈起这段战斗历程,父亲不无自豪:“美式装备怎么了?八十万大军怎么了,照样被我们消灭了,因为我们有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哇!还有优秀指挥员的正确指挥,更有敢于战斗不怕牺牲的战士们。”

八十万,六十万,这是淮海战役敌我双方参战人数,我军以少胜多,以劣势装备胜优势装备,消灭了五十五万国民党大军,取得了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最大一次战役的完胜。

“六十万的我军后面,还有上百万的支前民工啊,可是国民党那边呢,他们能有吗?”父亲曾经动情的说过。

淮海战役胜利以后,部队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又开始了渡江战役的准备工作。这期间,部队的番号和编制有所更改和变动:西北野战军(西野)更名为第一野战军(一野),中原野战军(中野)更名为第二野战军(二野),华东野战军(华野)更名为第三野战军(三野),东北野战军(东野)更名为第四野战军(四野)。

取消了纵队的编制,以“军”代之,父亲所在的部队被编入华野第八兵团。

接下来部队经过短暂的休整,马上投入了热火朝天的渡江准备工作。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孩子们,你们不知道,当年这个口号是多么激动人心!”父亲时常抚摸着那枚宝贵的渡江战役纪念章,满怀深情地回忆着那段业已远去的往事。

三野中一大批战士是山东老区的贫雇农子弟兵,此时家乡早就进行了土地改革,各人家中都分了土地,所以彻底打垮国民党军队,保卫胜利果实,就成为了指战员坚定的信念,而三野中另一大批成员是新四军出身,他们的家乡在长江以南,还在国民党统治之下,急于打回老家去,更是他们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愿望。再加上反复地学习和动员,广大指战员提高了觉悟,开扩了眼界,恨不得一步跨过长江,攻克南京,粉碎蒋介石划江而治的梦想,彻底打垮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

所以部队的求战情绪十分高涨。

我解放大军云集江北,补充给养,征集民船,并利用江北的湖泊河道开始了紧张的军事训练。

父亲还曾给我们讲过一件发生在渡江战役前夕令人愤怒的往事。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一艘英国军舰突然耀武扬威闯进长江我军的防区猖狂挑衅,向江北我军开炮,我江岸炮兵坚决还击,双方发生激烈炮战,接着又有几艘英舰前来助威,而到最后,这些军舰都灰溜溜逃跑了的。父亲告诉我,正在准备渡江的他们,当时远远的都听到了隆隆的炮声,还以为渡江战斗已经开始了呢。

这次炮战就是渡江前夕轰动中外的“紫石英号事件”。

一八四O年,英帝国主义发动鸦片战争,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开启了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时代,而这次随着英舰“紫石英”们滚出长江,也标志着帝国主义在中国大地上横行霸道历史的终结。虽然说这开始和终结都有英国佬的份,似是凑巧,但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有了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无论是谁,任意欺凌中国人民的岁月己经一去不复返了。

渡江前一连三天,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不顾料峭的春寒,昼夜匍匐在江边的麦田里,单等部队首长一声令下,立即驾船入江,升帆出发,向江南进军。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号晚上。决定中国命运的渡江战役终于开始了。

趁着朦胧的夜色,渡江先遣部队悄然行动。说来也怪,原来正刮着的南风适逢其时的转换成了东北风,广大指战员高兴得不得了,大家都说连老天爷都帮助解放军。

“三国时有诸葛亮借东风破曹,如今是咱们的毛主席借来北风灭蒋啦!”有那知道三国故事的战士们这样议论。

渡江战役是父亲战争年代军旅生涯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当时的战斗情景已经烙印到他的脑海之中了,所以每当回忆这段往事时,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

先遣队的任务是连夜渡过江去,抢占潍头阵地,构筑工事,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过江,任务十分艰巨。

对岸的蒋军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溃败,妄图凭借着长江天险负隅顽抗,先遣队的船只未行多远,敌人便发觉了,刹那间,一发发照明弹升上天空,把江面完全照亮,对岸的敌人,还有江心洲上的敌人,一齐向我先遣船队开火,北岸我军的大炮,也发出了震天撼地的怒吼,一排排炮弹拖着长长的火龙尾巴,砸向对岸敌人的阵地,我先遣队船头上的机枪迫击炮也瞄准敌人射击,一时间,大江两岸炮声隆隆,曳光弹凌空飞窜,枪声更甚于爆豆般密集,战斗十分激烈。

先遣队不怕牺牲,迎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奋勇前进,终于胜利地到达对岸并在游击队的配合下,很快在江岸构筑工事,稳住阵脚,为掩护大部队过江,起了及其重要的作用。

四月二十一日,我军大部队渡江全面展开,但见宽阔的江面上千帆竞渡,两岸枪炮声更加密集。渡船附近不时升腾起炮弹爆炸的水柱。父亲他们所乘的船只位置靠前,而靠前的船只与对岸敌军的战斗尤其激烈。父亲亲眼看到,他旁边的一只帆船被敌人炮弹炸毁了,一船的人有的负伤,有的牺牲了。渡江过程中,不时有落水的战士被行进的船只救起,并立即投入战斗。

没有退缩,没有恐惧,大家只有一个信念,赶快冲上南岸,坚决消灭敌人。

自古以来被称为天堑,又被国民党军吹嘘为固若金汤的千里江防,在我所向披靡的百万雄师面前,终于土崩瓦解,风雨飘摇的南京国民政府,终于全面溃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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