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筚路蓝缕,创新盛世》

                      《筚路蓝缕,创新盛世》

        石头唯一一件自豪的事是他和新中国的生日是同一天。他听说他是阿拉善旗解放的时候出生的,因为母亲仅仅对祖国成立这个重大日子有比较清晰的概念,所以石头就有了确定的生日。他还听说父亲因为解放阿拉善旗的伟业去而无返,母亲集苦赞忧,香消玉殒是她青春里 ,或说生命当中最大的动静。

    石头的命没丢掉,是辽阔的大草原上牧民宽厚的胸膛护着呢。他没有固定的家,向来是谁家有他能干的活就吃住在谁家,他的归属和当时阿拉善旗的隶属问题一样样。石头的日子是轻来轻去的,这世上除了他自己 ,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若非要找个他的小成就,那就是石头的孤魂寡影在二十几个春天里晃荡过。

      社会主义人民当家做主的春风刮来的时候,石头感觉这个春天有点可爱,春风好像比荒野上任何时候都亲柔。石头终于有了个家,虽然是毡房;石头也当了主人,虽然是为数不多的羊群;他还有了媳妇,一个老天不怎么眷顾稍有点愚钝的姑娘。过自己的日子,自然是手脚勤快,思想也勤快,总盼着荒凉的大草原长出鲜美的青草,羊儿养的肥肥的,等儿子狗蛋长大些,就能赶着大群大群的羊,在草原上纵情而自由的吆喝。

      自从有了家,石头两口子的心从不得闲,就连睡觉都搂着儿子和初生的小羊羔。眼看精心料理的的生活越来越美滋,毡房也逐渐添置的更暖和,石头的心是真真切切的开了,计划和梦想的雏形也有模有样稳稳妥妥地放在了心里。

      冬天,越是寒冷大雪的日子,羊羔羔越是迫不及待的要脱离温暖的母体,挑战极端天气。石头心疼这些可怜的娃,但凡新生的羔羔都揣在怀里,抱到火盆里柴火烧的旺旺的暖和的毡房里。有天夜里,石头被一股焦毛味呛醒时,被褥已经烧到身底下,,火盆斜翻,毡房里火势更旺。调皮的羊羔懵头牴翻了盆火,连带自己和同伴和什件全部被烧成灰烬。石头紧紧搂着儿子望着自己毕生所有一烧而尽,心疼的发抖,冻的发抖,满脸是雪水也是泪水,媳妇也吓得发抖。

      火烧掉了石头辛勤垒得巢,烧掉了梦想一点点,烧掉了刚刚萌芽的乐观一点点,多了沉默一点点,媳妇更显木讷一点点。还好,有寄托爱的人,有寄托希望的牲畜。

      即便是自然生态环境越来越差,我们勤劳的牧民为了生存还是勇敢的与自然抗争,依然热忱的守护着家园,精心饲养着牛羊。但在不友善的自然跟前,在凶残的自然跟前,人的力量是软弱渺小的。七十年代前后陆续几次大旱天气,使得茫茫草原生灵涂炭,牲畜骨瘦毛髭,更甚者饿尸横夜。石头的心跟着荒野慌起来,有了不曾为自己有过 ,却单单为这些有气息的生灵的心痛。

      1979年7月,阿左旗重归内蒙古自治区领导,1980年5月成立阿拉善盟,隶属自治区。新政府体察民生,重视改良生态环境励精图治,为开辟造福于民的新环境,让老百姓有新家,过新生活做新主人,80年代初,阿左旗开始策划筹备开发八大滩,逐步退耕还林,暂缓生态环境。

      直到90年代初,全盟生态急剧恶化,部分农牧民生产生活受到严重影响。为尽快改善民生,盟委、行署实施了“适度收缩,相对集中”为核心的转移发展战略。1991年,孪井滩扬黄灌溉工程开工建设,历经4年施工,黄河水引来了,土地也平整了。政府号召牧民积极迁移。石头是瞻前顾后,再三权衡利弊才下定决心割舍他亲了愁了半辈子的苍茫牧场。但他媳妇却是非常固执,她安于现状。虽然没吃过什么新鲜果蔬、白米细面,但糟糠黑面、发霉馍、浑水干肉还是养活了一家人的命;相对历经局势动荡、命殇饥荒,这贫瘠的大牧场还是保佑了她们的平安;虽然没穿过錦挂过緞,熟个羊皮鞣制的皮袄子也照样能保暖身体。况且女儿雁尚幼,日子可以折腾,孩子禁不住折腾。

      石头想要赌的新生活和媳妇要守的旧日子日益形成不可化解的矛盾。倔犟的石头带着儿子,带着一身褴褛抛妻弃女, 决然踏上平整的新土地。

      一个窑洞、三个土块疙瘩撑起一口破锅、40亩地加农资赊債,这就是爷俩梦想起飞的基地。他们双手代替了机械,没有种植技术,头次学种庄稼糗事不少,人云亦云,猴子学样。种子翻倍的种过 ,间距大的庄稼扎堆的埋种子,种不合适种子挖出来重新种过……

      勤劳的人从来不厌弃劳动,石头在每一寸土地上种上希望,汗水淌过每一寸土地浇灌希望。希望在这瘠薄的土地上扎了根,但并未收获结果。庄稼也认生,新地上不愿好好长。部分盐碱地块连初发的嫩芽都扼杀在土层里,三番五次播种,终不得天日。红銹沙地块的庄稼个个都严重缺生长激素,得了侏儒症。石头每天将心折一个褶子,摞个大石头压一压。久了,身体也像被打了褶子似的再不能伸展自如。只是狗蛋,浑身散发着少年的青春活力,对向往新生活的热情不减。这个在干旱的牧场上长大的孩子,在汹涌激流的黄河水闸口前从不惧色 ,他会使足莽劲堵住闸口。若水流太急 ,冲毁速度加快 他就用双腿去堵。狗蛋不知道多少次鞋被稀泥当种子深埋,趁别人不注意光着脚丫子溜回窑洞,又不知多少次刨根挖地的寻回那躲在泥潭深处仅有的鞋。

      当庄稼的入不敷出打击到这个热情的少年的积极性时,狗蛋外出打工了 ,另外一种方式的活着。石头常常在尘土弥漫的黄土地上迷茫的问自己,没有任何力量的支撑,自己折曲的的身体还能背负层层叠高的债台多久?

      几年播种希望 ,几年收获失望,石头的心沉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沉到泥潭深底。终于在一个日子依旧伶仃的深秋,将自己的身子心心沉泥潭一样 ,沉沉的扔到蓄水池里。

      石头媳妇不是没盼过丈夫儿子回家,不奢望能背回来多少钱,哪怕带点水灵,甜脆的农产品回来尝尝鲜,也是没有被亲人彻底抛弃的安慰。天旱草枯,娘俩疲于维系人、畜的命,拖累的雁一天学没上。那条通往外界的崎岖泥泞的路寂静了好些年,石头媳妇的心一直在酷暑与严寒之间颠簸。这柔弱的娘俩想来,那条路是石头走的时候隔断的,是已经走绝的路。被艰辛酸楚的生活磋磨,石头媳妇鞭子再长些再响些,也掠不上羊群扬起的尘烟。腿已严重变形,天气寒冷潮湿时疼的不能动,单薄的雁撑着阴云低沉的天。过活中的大病小灾、风驱雨逐、艰难跋涉已全无石头的半点影子,在不自觉的意识里也荡然无存。娘俩的命全权交给老天爷定夺。

      当石头被蓄水池约百来十公分深的水搅浑了他与死神之约,他在黑暗里,天光被遮蔽下,肆无忌惮的痛骂老天爷的魔爪掐着他的喉咙,让他苛延残缓的活着,他是恨着仇视着苍天活下来的。

      政府和劳动人民共同积极改良土壤,合理灌溉 ,大家也积累了不少种田的经验, 科学种田。石头的庄稼收成渐渐有了起色, 集体兴建的新瓦房落成,石头住上了新房。政府鼓励大家在通往小康的路上一步也不能停歇,大力扶持贫困户攻坚脱贫,加快步伐奔小康。狗蛋也积极响应政策,回来发家致富。2002年阿拉善盟通油路工程破土动工,为农牧民开辟宽敞而平坦的致富大道。

      2006年,为了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坚定不移的改善生态环境,国家实施休牧政策,给牧民发放休牧补助,倡议大家进城就业,家庭困难的提供国家补助的经济适用房。雁儿娘说:“共产党骗走了老汉和儿子,拆散我们家,现在有变着法来骗我们。”任谁也劝不动,谁都做不通她的思想工作。直到大家拿到休牧款陆续进城就业,雁儿娘最后一个不情不愿签字休牧。天上真真切切掉下馅饼,娘俩捧着新崭崭的休牧款,雁儿娘彻底迷惑了:“共产党比我亲儿子还好?”雁儿说:“共产党比我亲爹还好。”

        政府给雁儿娘俩在巴彦浩特安排了廉租房 ,可雁儿娘一如既往的愚钝 ,死活不走。她非要守这养了她大半辈子命的荒土,即便不放牧, 她也要在老去之后用白骨回报黄土的恩情。雁儿无奈,只身进城务工。2001年,阿拉善职业学院在巴彦浩特座落,政府提供农牧民失业人员再免费就业培训机会,雁儿报名学习了护理,拿到了技能证。持证上岗,月收入相当客观。

      2015年 ,十个全覆盖普及边边落落,政府倾力补贴兴建新房拆除危房,美化乡村风貌。不愿再建房者 ,可以获得住房安置款。孤苦无依的雁儿娘这次是真心感谢上了共产党,一改以往愚钝,积极配合拆除了破旧危房,拿了11万住房安置款,第一次走出草原,第一次进城和雁儿住在了一起。

      土壤的改良和农副产品价格、产量的节节增高,狗蛋的庄稼收成越来越好。石头帮衬着舍饲养殖,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在巴彦浩特按揭买了楼房。为了节约水资源,留福后代,农田实施节水灌溉工程。滴水灌溉,地块面积越大越平整,先进机械设备也广泛应用,农活不再忙碌繁琐。狗蛋执意让爹去城里居住,安享晚年清闲。

      飞速发展的阿拉善,条条道路平坦宽敞,乡村道路也是通敞无阻,雁儿娘的心再无期盼的颠簸,心路也敞亮了。

      我常常碰到老两口蹒跚着近乎“O”形的腿在公园里,湖边上散步。每次碰见,老人都要赞叹阿拉善的美:全民红歌载舞的美、广大民众学习强国的美、年轻人追崇英雄志士的美、贺兰草原的草美、丁香园的花美、营盘山的景美……老人还感叹:“我们那魂牵梦萦的大草原啊,现在一定也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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